陆仪低头不语。
杨秀说的对,这一点他心知肚明。
茶叶在古时候的确叫做荼,而且在烹饪的过程当中确实有放花椒的,还有往里面放盐的。
其实,开门七件事当中将柴米油盐酱醋茶并且不是没有道理。
茶叶在最开始的时候就如同香叶一般,实际上是一种调料,专门用来去除肉的腥味的。
只是后来人们发现,单独拿这个东西煮水喝特别好喝,所以便单独拿出来作为饮料了。
“您所说那是茶道未开之前,可此时此刻喝茶已有道,若是还那么做可就是离经叛道了。”
杨秀大笑,摆手,借用了一句古话来回答陆仪。
“道可道,非常道,每下愈况,道在大存。何谓每下愈况啊,指的就是茶道本存于大道之中,也就是众多人喜爱的便称之为道,称之为本性。茶道亦然。”
“过去茶水只不过是用来去除肉腥味的,就是因为茶汤好喝,所以才被单独拿出来作为饮料。所以可见查到是可变之道,并非一成不变之道。比如现在有些茶本就是外来之物,你怎能以固有茶道御之?”
“请教?何等茶为外来之物?”
“就是你们家那一株冷霜茶。”杨秀可以说是直指核心。
陆家最让人拨弄不得的就是家中的冷霜茶。
可以说除了家主知道这一株树在哪之外,恐怕就只有光禄寺少卿的陆仪知道在哪里了。
他们家的繁荣昌盛,多多少少都是建立在这棵树上。
当年正是因为这一株茶树,让整个陆家才有了翻身的机会,在加上老太监的财力支撑,这才让濒临灭绝的陆家有了一起死回生的可能性。
所以这一株茶树在陆家人眼中的地位却非常的高
来说是非者必是非常人,有人直接拿这棵树说事儿,陆仪倒是想要听一听这个人能说出什么来。
毕竟这东西在他们陆家人眼中,就像是精神图腾一般,不允许外人说三道四。
“陆兄,我并没有见过你们家的冷霜茶,也没有喝过。但是我盲猜一下,你们家的冷霜茶是不是冲出来之后茶色根本就不是你奶白色,而是褐色,喝起来口略涩,不是传说当中的清爽醇厚,浓润若膏?”
这是捅了肺管子,让陆仪狠狠的咬了咬牙。
从他两腮炸起的样子便能看得出来,杨秀说对了。
“其实,陆兄是冲泡方法错误,这个不应该以清水冲泡,而是在洗茶之后,加入牛奶少许,然后再加入砂糖。才能得到你想要的效果。”
“您这是喝茶呢?”
“怎么不是?按照茶道的规矩喝茶应该讲究君臣,在喝一些茶的时候也可以在里面加入大枣,枸杞一类的。牛奶只不过是一味调料而已,少许即可。只要保持其君臣之礼,不会臣夺君位,自然还是能品出茶香的。”
不得不说,杨秀的一番理论真的让陆仪折服。
的确如此,只要臣不夺君位,将茶汤当中不该有的酸涩感,去掉保持本来的味道。
加入牛奶和加入大枣枸杞是一个道理。
“可是砂糖……”
“您不可能没有品过西北之茶,西北毛尖采摘之后是要以大枣、桂圆、枸杞、冰糖等八味料相互辅佐方成一品。但是八味料彼此之间各有不同,纵然大河之南北,都无法统一。所以只是拘泥于砂糖就有点太……呵呵。”
杨秀呵呵一笑,轻轻摇头。
他说的倒也是实话。
这一品茶,陆仪倒是也听说过。
那茶又叫八宝盖碗茶,已经流传了四百年了。他们家先祖还没出生的时候,人家就这么喝茶。
他们又有什么资格来纠正当地的喝茶习惯呢?
更何况这一品茶是逢年过节之际的佳品,象征着来年富裕,八宝齐全之意。
他又有什么资格置喙呢?
不过,别管这八宝怎么变,大枣桂圆枸杞冰糖,这四样是变不了的。陆仪既然是在朝廷当中教人喝茶的,自然也是要知道六和八荒的茶礼了。
只是他想不到杨秀也这么博学,让人钦佩。
“佩服,您是说服我了,回去我就试。看看能否重复当年的冷霜茶宴。”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其实,我也只不过是凭借着您家的残页占据了上风而已。您不是跟我交手,而是跟您的先祖茶圣交手。不拘泥于一道之茶,不拘泥于一形之茶,非形而上学而是广于大道,才是他最后成圣之行啊。”
杨秀恭恭敬敬的对天空行了一个拱手礼。
“后世子孙必躬行之。”
搞定,杨秀暗中比了一个手势。
其实,所谓茶道,本身就是一个矛盾的东西。
茶道意味着繁复,意味着要有固定的步骤和程序,但是这又与茶德相互违背。
茶德,只有四个字精行俭德。
所谓精行,就是要把行为做得精致,用尽量少而精致的动作把茶道表演开来。
最关键的还是后面两个字叫俭德。从字面上就能看得出来,实际上就是俭朴的德行。
茶道之中最关键的就是精俭二字,从大街上随便拉一个认字的人回来,都知道这俩字什么意思。
所以啊,杨秀这一通也不算是瞎掰,只是四两拨千斤而已。
陆家一直以来奉行的是什么,他心知肚明。
不过是用大众喜欢的就是流行的,存在即合理,这样的理论战胜了陆仪而已。
关键在于……最后的一招。
“陆兄,今天我来也特地带了一样礼物过来。您也知道,您今天是来晚了,我的茶叶店已经送给了李家。不过,我在这茶叶店当中藏着一样宝物,让李家的人还给我了。就是你们家的茶圣残页,如今这东西就在外边,稍后我的朋友就会带来。我将这东西,物归原主,完璧归赵。”
陆仪大为惊讶,可以说是喜形于色了。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杨秀居然一见面就送上如此厚礼。
恰巧此时杨龙捧着盒子进来。
“到了。”
可是他看到这个盒子,笑容却收敛多了。
“你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把封条打开了?”
杨秀纸的纸盒子。
杨龙一脸冤枉。
“冤枉啊,我哪里敢打开这样宝物啊。李家将东西给我的时候就是这样,已经打开过了。”
杨秀那张脸当场变色。
“不好!”
他慌忙反手打开盒子却看到一页古旧的书页正静静的躺在盒子里。
“还好,总算是没有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