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成亲二字,我心里恶寒,挤出一个笑容,没答话。
祁钰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下了糕点。
我转开话题:“王爷在府中常跟月儿提起,过几日便是围猎了,不想错过,于是上了心想快些养好身子。”
太后犹豫道:“宴儿现在的身子经得住这围猎吗,依哀家看,不去最好。”
我立刻毛遂自荐:“既是王爷的一番心愿,月儿想着,王爷休养许久,出去透透气也是好的。不如让月儿陪着王爷一起去,太后也可放心些?”
我说得诚挚,太后显然被我说得有些动摇:“皇帝,你说呢?”
祁钰看着我希冀的眼神:“既是四弟的一番心愿,朕觉得并无不妥。”
我心里长出一口气,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四弟”二字咬得很重。我端起茶水润润喉,盖住心虚的感觉。
我与祁钰一起踏出太后宫门,竹林同路一段。总觉得此时的祁钰比起刚刚见面时,少了些疲惫感。
我好奇:“皇上似乎心情不错?”
祁钰声音中是掩不住的笑意:“公主可知,四弟从小到大,马术不精,更是最讨厌打猎。”
祁钰本就生的面如冠玉,也许是要维持皇帝的威严,平常总是沉稳温和的模样。此时的笑容倒叫我想起来,他也只是大祁宴三岁的少年郎。
“过几日来,给公主挑把弓吧。”
分道而行的路上,遇到了宁贵妃与她的宫女。
宁贵妃忙着教训宫女,看起来没空理我。
“皇上最不喜吃甜,谁让你放糖的?!还不快拿回去重做!”
我加快了脚步,脑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祁钰的修长的手指捏起一枚小小的白玉霜奶糕,细细品尝端详的模样。
耳尖忽的有些发红。
12
今日刚回府,便察觉到些异样。
路上仆从脚步匆匆,脸色仓皇,似乎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沁儿随手拦住一个侍女,侍女见我,面色大惊。
恰巧祁宴下朝回来,侍女立刻跪下哭道:“王爷,表小姐的嗓子坏了,怕是再也不能唱了!”
祁宴今日本就面如寒冰,想来是在宫中议事不顺。闻言眉头皱紧,喝道:“胡说什么!”
侍女有些惊恐地望了我一眼:“奴婢没有胡说,王爷王妃快去看看吧!”
按理说实在没我什么事儿,但本人别的没有,好奇心一等一的强。
果不其然,跟着祁宴一道到崔霓裳房间时,床上的人儿脸色苍白,凝着我泫然欲泣。
她的侍女猛地朝祁宴跪下:“我家小姐不知做错什么事,竟惹得公主这般毒害?”
说完,便瞪着我,像是等着我接话,她好继续演下去。
我靠着门框双手抱臂,左掏掏耳朵,右打打哈欠,一副全然没听见的样子。
房内一时静谧,祁宴阴沉着脸接话道:“怎么回事?”
丫头得了救,把想说的一股脑倒出来:“我家小姐午后用了两块点心后,醒来便腹痛难忍,这会儿竟是连声音也发不出了。那点心,正是公主所赠!”
说罢,狠狠瞪向我,嘴边漫出快意。祁宴阴郁的眼神也移向我,但并未说话。
我慢条斯理踱到桌边,在圆凳上坐下,为自己倒了杯茶,抿一口:“什么点心?”
丫头快速回道:“就是公主给王爷小姐留下的那盒。”
“你确定是这盒,不是别的哪盒?”
丫头语气坚定:“确定!”
我扬扬眉:“哦?你这么肯定你们小姐不是吃别的东西吃坏了?”
丫头似是快被我慢悠悠的动作折磨疯了,语速飞快:“我家小姐今日只吃了这点心,未用其他。”
证据确凿,丫头的眼神志在必得。
我叹口气:“那就没办法了。”
“这点心,是太后御赐的。这御赐之物,怎么会有毒呢?你是说,太后在里面下了毒?”
丫头闻言哽住,求助的眼神投向床上的人,崔霓裳脸上虚弱的神情一顿,露出些恐慌。
“放肆。”
我深以为然,顺着祁宴的话头笑吟吟看向丫头:“是呀,谁敢污蔑太后她老人家,真够放肆的。”
崔霓裳来不及阻止,丫头脖子一梗:“我确定这盘糕点有毒!”
我敛了些笑,站起身,一步一步越过瑟瑟发抖的丫头,来到床边,捏紧崔霓裳精致小巧惹人怜爱的脸蛋两边:“这些脏东西怎么进到太后的糕点里的,你我心里清楚。退一万步讲,就算御赐之物真的有毒,你今天即便吃完死了,那也是皇上的意思。”
“我初来乍到,不知污蔑太后一罪,皇上会如何处罚呢?待我明日进宫禀报清楚,便可明了。”
13
今日是围猎的日子。
我一身束身红衣劲装,兴高采烈一开房门,便看到了似是等候已久的祁宴。
真晦气。
“吃坏霓裳的东西,并不是那盒糕点。”
无非就是不想我闹到皇上那里去嘛。“挺好的,那我先出发了?”
我的心已经飞到了围场,祁宴一手拦住我,好笑道:“等等。”
我有些怒了:“到底干嘛?”
祁宴攥着我的手腕,不由分说将我拽到房里:“围猎回来,我要你的血,替霓裳解毒。”
我大惊,心头血能解毒一事,阿爹向来保密。祁宴怎么知道?
我手比脑快,狠狠一个巴掌拍在他脸上:“我呸。”
祁宴不敢置信地一手捂脸后退一步:“不过是割一刀,取些心头血而已。你抢了她的王妃之位,这点小事有什么为难的?”
我讽道:“本公主的一滴血千金难求,向来只治纯净、医良善。倘若今日所医是飞禽走兽、枯草黄叶,要滴血又何妨。至于那恶人嘛,自生自灭,自有天收。”
祁宴怒极,捏住我的双肩将我向后一按,我的背撞到墙上,生生的疼:“在本王府里,最好识相点乖乖按我说的做。”
“你配吗?取心头血凶险至极,本公主就是死了也不会浪费一滴血为恶人解毒!”
祁宴勾起我的下巴:“你就是血流干死了,又与本王何干?”
“呸!死暴力男!”朝着祁宴离去的背影啐了一口,走到门口,发觉今日的笼中的兔子过于安静。
“芝麻?”
我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急忙上前查看,眼前的一幕让我肝胆俱裂。
小白兔横在笼中,前肢被折断,以一个诡异的姿态扭曲着,嘴角淌着血,已然失了生气。
耳边传来惊叫的声音,是沁儿吗?我已无法分辨,失魂落魄地捡起手边的石头,锋利的一角对准左手掌心,狠狠划过,汩汩鲜红的血液瞬间淋在小白兔颊边、嘴里。
笼子周边枯萎的花朵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回春绽放起来。
可为时已晚,芝麻早已死透了,纵使流干我的血也无力回天。
脑中闪过昨晚它鲜活可爱的模样,双手轻轻将兔子捧起来揽入怀里,指尖抚过它白如雪的毛发,忽得看见什么,我将毛发拨开,是五道深深的指痕。
杀害兔子的人似是恨极了它,其指甲狠狠嵌进肉里。脑中忽得闪过女子尖利的指甲,那手,那对我的恨意,还会有谁?
我破门而入,崔霓裳似乎早料到我要来,颇有意趣地坐在窗边抚琴,早已不似昨日那般孱弱不禁的模样。
我冷笑,蛇蝎心肠装什么清心寡欲?
出乎所有人意料,我从后腰猛地抽出一条长鞭,手臂高高扬起,蓄了力朝崔霓裳身上抽打。
我自小与野兽作伴,手无缚鸡之力的中原女子,在我眼里还不如一条鬣狗中用。
我抽打得极狠、极重,前胸、后背、手臂、双腿,不知抽了她多少下,打的她在地上缩成一团翻滚,痛苦呻吟。
我想到兔子被折断的前肢,手上发狠,直到地上的崔霓裳双臂不成型、血肉模糊、在地上匍匐着奄奄一息,方才停手离开。
回房路上,我心力交瘁。只记得昏倒之前,眼前的一抹明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