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后。
“石景阑,去三楼会议室,下午三点有项大型手术。”张若立在病房前,微微一笑。
石景阑正填写着表格,微微抬头,随后轻轻点头。待她离去,石景阑才松口气,拿好资料开门。走道上,几位年轻护士正小声讨论着,想必都是新来的。见到石景阑从身边走过,连忙散开,轻声唤了句:“石主任。”
石景阑头也不回,淡淡提醒:“下次不要再让我碰见。”
几位护士连忙到头,生怕她会告诉护士长。
拉开会议室门,几位主治医生早已等待多时,走到平常坐的地方坐下,魏熙川没由的给了她一脚。
“干什么?”压低声音抱怨,他有病啊。
“没什么,不小心而已。”哈,居然说不小心,石景阑用力回踢他一脚,反正会议还未开始,也没那么拘谨。
魏熙川稍稍皱眉,摊开资料看起来。
会议门再次被打开,石景阑倒也认识那个人,神经科的主任,眼皮抬起,瞟了眼,年轻、阳光、有上进心,随后垂下脸,继续浏览着手中的资料。
院长姗姗来迟,年过半百,两鬓斑白,还在努力,不得不让人佩服他的精神。但一说起话来,无疑不暴露了他年龄阶段所有的本性,啰嗦。
“下午,我们就将面临一场棘手的手术,我们不打没胜算的仗,这次的病人以及病情都比较特殊,我希望你们能克服。这次我们请来了A市市医院的脑科主任,闲话少说,让我们先探讨下这次的解决方案。”
魏熙川打着哈欠,对这并不感兴趣,石景阑友情提醒推了推他的身体,说:“等会你就要打仗了,不要这么不当回事行吗?”
对方被她半幽默的语调逗笑,毫不给面子地扑哧一声笑出来。院长听到声响,凛冽的目光投向他们,石景阑佯装生气,认真听着他们发表的意见。
脑壳主任站在前面,发表着自己的意见:“通过脑部CT图看,病灶已经压迫了神经,周围布满了神经,只要不小心弄错,病人都会有生命危险。”
石景阑不语,依他所说的那样,胜算几率并不大,难怪院长会说比较棘手。这里聚集了外科、内科、神经科主任,都是平常不怎么露面的大人物。魏熙川拿着笔不知在写什么,石景阑白了他一眼,耐心听完他们所有的建议,除了在场几位麻醉科的医师并没发表自己的建议。会议结束,石景阑欲起身离去,魏熙川拽住她的衣角,有些别扭:“如果这次手术成功,能不能请我吃饭?”
“嗯。”心里却有一万匹马奔腾,管她毛事,嘴上却还是礼貌性地答应他。说完,面无表情离去。
张若站在前台,正礼貌解答病人或家属的询问。石景阑示意性地点点头,从她身旁走过。
依旧是那群年轻护士,唧唧喳喳,聒噪不行。石景阑板着脸,脸色难看。
“哎呀,你还不相信我,我刚才去神经科那送东西看到的,好帅,就是有点老。”
“说不定他老牛吃嫩草,哈哈。”
“石主任来了………你们别讲了。”
语毕,几人各自低头离开。石景阑一言不发进入办公室,抬手看表,离三点还差一个小时,足够时间让她准备。
A市吗?太久没人提及,都开始淡忘还有他这个人。
烦闷扯着头发,真是扰人心绪。沉下心看着与手术有关的资料。
两点四十分。张若站在门前,看着趴在桌上熟睡的人,不忍心打扰。基于礼貌,轻轻推着她,柔声叫:“醒醒。”
石景阑迷糊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吓得往后靠。
“怎么了?”
某人满脸黑线,耐心为她解释:“手术还有十八分钟,你再不去,又想上政治课了?”
睡意全无,整理衣衫,大步朝电梯走去。
出了电梯,院长正并肩跟谁走着,石景阑僵住,死死盯着他身旁的人。那人似乎感受到她炽热的目光,缓缓转头,时间一瞬间凝固,石景阑惊讶微微张着嘴,叶方翊只是看了她一眼,随后转过头。
“叶主任认识她吗?”院长朝她使着眼色,石景阑慌忙低头从他身旁经过,心却还未平复下来。很久没听到内心强劲有力的跳动,让她一时回不过神。
“我外甥女。”在简单不过的回答,院长微愣,笑容可掬地握着他手。
魏熙川早已换好手术服,口罩、手套都已消毒。看着神色慌张,脸色煞白的她,隔着口罩,声音有些模糊。
“怎么这副表情?”
石景阑心神不定,一想到接下来要与叶方翊待在一个手术室,并未回答他的提问。
两点五十七分,石景阑计算好时间与麻醉量,注射到病人脊髓。三点整,手术开始,石景阑看着心电图,一时慌了神。魏熙川站在手术台,认真切开脑袋,血液迸溅在他身上,而他却不以为然。
叶方翊从先前那一瞥后,再未看她一眼。
六小时后,手术结束,魏熙川有些疲惫地脱下衣服,出去。病人还未度过危险期,被转移到ICU病房。石景阑摘下口罩,紧跟着队伍出去。院长似乎在外等候多时,亲切握着他的手,以示感谢。
“辛苦了,这次多亏有你过来援助。”
“院长客气了,区区小忙而已,如果没事,我先走了。”语气依旧淡淡的,石景阑突然发现他变了许多,收敛住所有喜怒哀乐,真实情感全部隐藏在彩妆底下。
魏熙川看着愣在早已空无一人的走廊,发笑:“走了,喜欢别人直说,干嘛一直盯着别人离开的地方。”
石景阑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回:“他是我舅,你别想多了。”
这下轮到魏熙川彻底呆住了,石景阑捂住嘴偷笑,轻咳,义正言辞道:“不是说想让我请你吃饭的吗,还不快随我来。”
“哎,我现在已经饥肠辘辘了,都这么晚了,只能去宵夜了。”后面埋怨声传到石景阑耳里,不禁嗤笑。
随意挑了个大排档,找个位置坐下。立马过来一位服务员。
“两位想吃什么?”
石景阑杨眉,看着菜单,点着招牌菜:“就这个,口味虾,来十斤怎么样?”
魏熙川正慢条斯理喝着茶,听她一说,一口水险些呛喉。连忙摇头,十斤,三个人来也不知道吃不吃的完。
“那就五斤,再来个铁板鱿鱼,十瓶啤酒。”
“喝那么多酒干甚?”某人忍不住抱怨,石景阑直接无视他的问题。
待服务员走后,石景阑四周打量着露天餐馆。密密麻麻摆满了桌椅,来此吃喝的人倒也不少。几瓶小酒,几斤虾肉,足以让人忘怀。
“怎么,第一次啊?”魏熙川意味深长看着对坐的人,一脸坏笑。
石景阑脸不红气不喘,回:“来了不知多少回了。”心里捏了把汗,他怎么知道自己是第一次来这的。看来表现得不能太俗气,到处东张西望。
正襟危坐,等候着上菜,眼神也没到处乱瞟。
十几分钟,菜便上齐,石景阑毫不淑女地抓起一个虾,津津有味吃起来。端起酒杯,豪爽和他碰了下。
“别客气,尽管吃。”
魏熙川无语,从口袋里拿出纸巾,递给她:“给,把你鼻子上的辣椒擦擦。”
“能不能服务到位一点,帮人家擦下。”
也是,石景阑左手拿着虾,右手拿着啤酒,根本没有空余的手去接纸巾。魏熙川叹气,起身俯在她身前替她擦净鼻子。
石景阑脸色微红,不自在低头,继续吃起虾来。
几瓶酒下喉,醉意上来,石景阑趴在桌上,嘴里含糊不清:“该死的叶方翊……居然跑到这来了……嗝…”
“叫你别喝这么多,不听,这下好了,还要送你回家,你家在哪?”魏熙川扶着她,自然没去多想她嘴里所说的名字。
石景阑步子不稳,脸色潮红,吐词不清:“我没家,我没家。”
魏熙川头疼看着她,随后从她包里掏出手机,看着密码,更加头疼。
“手机解锁密码是多少?”
石景阑闭着眼,仿佛已经睡去,只是嘴里却还在念叨:“密码……是我舅生日。”
“你舅是叶方翊?多少?”
“嗯……1983716。”
输入进去,果真正确,右手扶着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左手翻着联系人。看到叶方翊的备注,想都没想,打了过去。
“喂,请问是石景阑的舅舅吗?”
那头沉默许久,确认性回:“景阑在你那?”
“是这样的,我姓魏,先前手术主刀医生,她喝醉了,我们现在在西厅路这边红灯路口,你能不能快点赶过来?”
叶方翊穿上衣服,轻轻应了下,挂断电话。
十五分钟后,叶方翊出现在他面前,魏熙川将半梦半醒的人递到他面前,抹着额前的汗,有些疲惫:“那就拜托你了,我先走了。”
好不容易将她拖进车内,人便压了上去,嘴里还在碎碎念,“叶方翊………”
叶方翊沉声,眼里冷漠随之褪去,温柔抚摸着她的脸颊,将近五年没见,她越发成熟美丽。微微叹气,真是造化弄人。
车在酒店门口停稳,叶方翊拦腰抱起她,似乎有点沉。
刷卡进去,将她轻放在床上,室内空调正开着,石景阑翻动身子,咂着嘴。叶方翊闻着她身上的酒味,有些无奈,柔声开口:“乖,先把衣服脱了好不好?”
脱衣干嘛,不脱。石景阑皱眉,一动不动。叶方翊轻轻解开她的扣子,替她脱下,抱起她走向浴室。石景阑醉眼迷离地看着他,随后看着光溜溜的身子,差点尖叫出来,幸好叶方翊及时捂住她的嘴,解释道:“既然醒了,自己洗吧。”说着,把她放下,打开花洒,视线却未从她身上移开。
炽热的目光惹得她有丝尴尬,声音细如蚊蚋:“你先出去。”
叶方翊收回目光,转身出去。石景阑只觉心里怅然若失,空空的。简单清洗,裹着浴巾出去,孤男寡女的,没准会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石景阑开始有些期待。
叶方翊裸着上身正翻着杂志,看着她,开口:“你睡床,我睡沙发就行。”
石景阑既没点头也没摇头,坐在床上,声音透着失落:“一起睡不行吗?”
良久的沉默最终没等到他的回答,石景阑憋回泪,躺在床上,闭上眼。眼不见心为静。
一室寂静,叶方翊叹气,缓缓走向她的床边,看着委屈皱着的脸,拉开被子躺上去,石景阑僵住,不知所措,不敢轻举妄动。
一双强劲有力的手抱住她,在她耳边轻声说道:“睡吧。”
石景阑翻过身,床头灯洒在两人身上,手掌游离在他小麦色的胸膛,语气充满欣喜哽咽:“你知道吗,这个怀抱我想了整整六年,我真的很开心。”紧紧把他抱住,只觉他身体越来越烫,勾起嘴角,在他脖子吹口气。
“别闹,快睡吧。”看来他也有点把持不住,石景阑故作不知情。叶方翊一把把她压在身下,声音变得低哑:“你知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我已经有小孩了,你忘记我当初是怎么给你说的?”
“知道,这也正是我所想要的结果,叶方翊,我爱你啊,你难道连我爱你的机会也不肯给?”石景阑抬起手抚摸住他的脸庞,岁月并没给他留下什么,还是如当初那样迷人。
“你表妹已经五岁了,换成六年以前,我听到这句话该有多么开心,可是现在一切都晚了,爱的死去活来又怎样,一样逃不开宿命。”
“不,不,叶方翊,你摸摸看我的心脏,它在跳动,在为你而跳动,所以,别拒绝我好吗,哪怕只有一次。”
“别再自欺欺人,景阑,我们注定不能在一起。”叶方翊眼里流转着悲伤,看着身下同样难受的人,有些不忍。
“为什么不行,难道爱一个人也有错?我只爱你,别说了,我只要你。”话音未落,(该段落修改中·········································································································································································)
“舅,我爱你。”
“不早了,快点睡吧。”叶方翊揉着她的发,闭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