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石景阑皱眉蜷缩在地,额前渗出冷汗,小腹两侧痉挛起来,疼得不敢轻轻挪动身子半步,只能干等着痛感下去。
叶方翊还未过来,石景阑却已毫无睡意,全身警备地躺在地上,周遭暗得看不见一丝光亮,连最起码的透气窗也没有。石景阑蜷缩在角落,恐惧不安压上心头。
几个小时转瞬即逝,迷迷糊糊之间被人拦腰抱起,石景阑微微睁开眼帘,黑暗中看不清轮廓,却能从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找到一份安心。索性靠在他的怀里,再次睡去。
叶方翊将她放进车内,上车关好车门,朝前排的司机报上地点,视线始终落在她的脸上。几日不见,面容越发消瘦,原本小巧精致的下巴捏不到一丝赘肉。
下车,石景阑再次睁开眼帘,盯着他的下巴发愣。
“后脑还疼吗?”他也是先前抱她上车时才发现的,橘黄的车里,头发沾附的血迹已经干透,头皮上形成一条五公分长的伤口。
“那人下手也忒重的,估计都轻微脑震荡了。”说这句话只是为了活跃气氛,疼痛也是一时,相比小腹两侧的痛而言,简直不值一提。
话音一落,覆在腰间的手臂骤然收紧,石景阑皱眉瞪着他,刚想开口,头顶却传来他失而复得的欣喜:“你没事就好。”
“舅,把我包里的药拿过来,小腹又开始疼了。”
叶方翊眉头一皱,声音透着担忧:“怎么回事,还没好吗?”
石景阑暗地里捏了把冷汗,心想回来就没怎么碰过药,怎么可能好得起来。
乖顺地往他怀里蹭了蹭,“还不是忙,没时间吃。”无时无刻不去提防,有人会对石乘海有所不利,现如今他醒了过来,危险性更大。哪有闲工夫去管自己。
叶方翊微微眯着眼睛,一脸愠怒。右手一松,石景阑毫无预兆从他怀里滑坐在地。都说男人心海底针,谁也不会去料想上一秒还在对自己微笑的人下一秒会做出如何伤害自己的事来。
“你有病啊。”
“怎么跟长辈说话的,一点礼貌都没有。你自己进去看病,我走了。”叶方翊冷冷扫了她一眼,拍拍衣袖,头也不回地跨出去。
石景阑一下慌了神,快速从地上爬起,追上去,一把拉住他的手臂,说:“能不能住一晚再回去?舅。”
不知为何,听到从她嘴里说出来舅这个字时,心里发闷,十分不爽。
叶方翊甩开她的手,却没料到她紧紧抱住他的胳膊不愿松开,不耐烦看着她,低声呵斥:“松手。”
石景阑摇头,死也不愿松开。
“石景阑,等到你爸妈离婚之后,我和你就此罢休。”
石景阑僵在那,全身寒意聚集在头顶,强压住后脑传来的痛意,强颜欢笑:“没事,我爱你就行。”
叶方翊失去原有的耐心,板下脸,使劲拽开她的手,冷冷丢下一句话,“如果可以,我真想从未遇见你。”
石景阑愣在原地,看着逐渐消失在视野里的身影,眼里蓄积的泪水夺眶而出,犹如打开的闸门,泪水永无止尽落了下来。
来到石乘海病房已是凌晨一点。石景阑开门进去,拉开椅子坐下。静谧的空间只能听到仪器“滴答”的声响,盯着床上的人,眼睛发涩,倦意来袭,索性趴在床边,沉沉睡去。
天还未蒙蒙亮,窗外又渐渐沥沥下起雨来,天阴沉沉的一片。石景阑揉着肿胀的双眼,看了眼还未转醒的人,起身,拿上牙刷走进洗脸池,简单梳洗完后,甩了甩沾在手上的水滴。石乘海睁开有些混浊的双眼,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动着干裂的唇,艰难唤了句:“景阑,你昨天下午去哪了?”
石景阑走到床前坐下,随意找个理由搪塞,“去紫忆家玩了。”
石乘海似乎忆起什么来,半天都未吭声,一脸沉思地望着天花板。
“你以后离她远一点,她并不是什么好人。”
石景阑从包里拿出钱包便听到他突然开口,有些不明所以啊了一下。
石乘海侧过头去,看向窗外默不作声。
石景阑不再追问,看着床上年过半百的人,脸上净是沧桑。
“爸,你想吃什么,我下去给你买。”
石乘海摇头,声音有些无力:“不了,我不饿。”
石景阑动着嘴,始终无法将心里的话说出口。
石乘海收回视线看向她,张嘴发出轻微的声音:“你心里想的我都知道,景阑,你认为我会让他轻易得逞吗?”
石景阑愕然,顿时觉得自己一点都不了解躺在床上的人,愧疚油然而生。撩着刘海,故作镇定道:“那三叔对遗嘱动手脚这件事你也早就知道?”
“哪些人有野心,我早就知道,至于万倩,打一开始,我就错了,不该强行把她留在身边,明明知道她并不爱我。”说到最后,石乘海眼眶微润,别过脸,不愿让她瞧见他这副模样。
石景阑垂下脸,心中一颤。悲伤溢出言表。
“你现在回家去,书桌上有谈律师的联系方式,石瑞华修改的是一份我特意定的假遗嘱,真正的寄存在谈律师手中,你去找他,跟他说明一切。”
石景阑静静听完一切,点头。起身出去。
“你上次做的很不错,这次你只需要坐在我爸床前照看他。”石景阑看着垂着脸,一言不发的护工说道。
女护工轻轻点头应到,石景阑才放心离去。
打车回家,石景阑付过车费下车,看着院子里到处乱跑的吉宝,蹲下替它顺着毛。笑眯眯起身,开门进去。张嫂正拿着吸尘器打扫着卫生,看见她,慌忙垂下脸去。
“出什么事了吗?”
张嫂一言不发地立在那,石景阑眉头一皱,语气一沉:“问你问题,给我回答。”
张嫂吓得就差趴下,哆嗦着唇不安道:“石先生过来了,他在老爷书房。”
石景阑瞪了她一眼,大步跑上楼。推开书房的门,看着正在到处翻弄的人,不屑一笑:“不知三叔到这来所谓何事?”
石瑞华立在那,眼里闪过一抹惊讶。“我没必要告诉你。”
石景阑笑意更浓,一步步朝他逼近,“那就请你滚出这个房间,三叔。”
石瑞华自知理亏,看向别处一声不吭,并没有走的想法。
“滚,还想让我重复第三遍吗?”
石景阑收住笑容,沉下脸,声音带着不悦。
“我也是石家一份子,说话给我注意一点。”
“呵,我没当着你的面叫你名字就是对你客气了,快点滚出去。”
石瑞华捏着拳头,咬肌明显,板着脸走出去。石景阑瞥了眼他,轻哼。
来到书桌前,看着桌角贴着的电话号码,拿出手机拨过去。
“喂,你好。请问是谈先生吗?”
“是的,请问你是?”
“我是石乘海的女儿,有关遗嘱的事,我们能不能约个地点见面?”
“好的,地点定在‘留香’,上午十点。”
“没问题,等会见。”
挂断电话,石景阑带好书房的门,看着早已不见踪影的张嫂,抿着唇不语。
抵达约定地点已是半个小时后,石景阑坐在靠窗的位置,盯着进进出出的顾客。
十分钟后,一位身着黑色西服的中年男子走进来,石景阑走上前,伸出右手,面带微笑道:“您好,我是石总的女儿,石景阑。”
对方伸出右手握住,礼貌性地自我介绍:“我就是那个谈律师,先找个地方坐下。”
石景阑松开手,带他来到桌前。
坐稳,石景阑望着对坐的男人,开门见山道:“这次前来主要是为了询问有关遗嘱的相关内容。”看出他的犹豫,石景阑补充,“放心,是我爸让我找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