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景阑无所谓地耸耸肩，打开音乐，舒适地靠在座椅上，发出喟叹。声色流转，雨滴砸在挡风玻璃前，密密麻麻，并没有停的意思。
下车，才想到走前根本未带雨具，餐厅台阶上的一位中年男子举着大伞过来，挡在他们的头顶上，笑容可掬。
石景阑感激地对那人笑了笑，三人站在足够大的伞下，径直走向屋檐下。
石景阑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发，朝身旁的人轻笑。他拉起她的手掌，往上走。
上层大多都是包间，沈正辉似乎想都未想，毫不犹豫地走进空的包间。石景阑抽搐着嘴角，不知他何时才能改掉这种癖好。
服务员走进来，统一服装，头发盘起。面带微笑将菜单递到沈正辉手前，石景阑撇撇嘴，清洗着碗筷。
“景阑，你想吃什么？”
“清淡的就行。”最近肠胃一直都不太舒畅，想必嗜辣造成了一定性的影响，好不容易压下的病全部反弹回来。
沈正辉抬眼看了她几下，石景阑两颊绯红，最近真是邪门了，愈发害羞起来。想当年，都不知道脸红是什么意思，撒谎也从不脸红气喘，说得利索干脆，让人无疑。
“你姨妈来看你了吗？”
待服务员走后，带上房门，室内开着暖气，喝上几杯热茶，十分惬意。却没料想他会如此问道，石景阑神色自若，淡定地将茶杯放在桌上，挑眉看向他，不紧不慢回：“这话什么意思？说得你好像很了解我的大姨妈一样。”
“那是，虽然我是个爷们，但关心自己的媳妇还是要有的。”他是如何如此轻快将这句话说出口的，石景阑都替他感到脸红。轻咳掩饰脸上的尴尬，“最近肠胃不太舒服。别想多了。”故意将后面四个字咬得格外重，落到他的耳里倒有别的意味。
沈正辉失笑，与她这样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尽管对坐的人并不知晓他心中所想。石景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还稍稍烫舌，实在想不出利用什么来遮挡尴尬与无措。
“马上就要入冬了啊。”时间过得真快，仿佛与叶方翊诀别就在昨天，所有温存都不复存在，只剩她孑然一身抵抗外来风雪。
沈正辉看着一脸怅然若失的人，低叹：“是啊，转眼都过去这么久了。”
服务员轻轻敲门，石景阑拉回思绪，早餐也只是简单喝了一碗粥，现在早已消化，饥肠辘辘。
服务员端着菜碗进来，石景阑拧眉看向不动声色的人，惆怅不语，看着绿油油的青菜，顿时失去了进食的欲望。
就如同食肉动物突然改吃素起来，难免要有一段时间去适应。石景阑拿起筷子，轻声询问：“这是油麦菜吗？”
“嗯，多吃点蔬菜，补充维生素。”沈正辉同样拿起筷子，不断往她碗里夹菜，也不询问她是否爱吃。
石景阑怅然叹气，只能默默接受，食不知味地塞进嘴里，咀嚼，咽下，再塞………沈正辉看出她的心思，哑然失笑，端起热茶呷了一口，轻声细语，如沐春风。
“给你点了一道辣菜，以你现在的情况来看，还是忌辣较好。”
石景阑赞同地直点头，根本没将他后半句放在心里。不一会菜便全部上齐，总共点了六道菜。
“多吃点鱼，补脑。”沈正辉夹起背上的厚肉放进她的碗里，石景阑顺从地夹起扔进嘴里。
与她相处这么久，对她的喜好也了如指掌，譬如她嗜辣如瘾，却从不吃当作佐料的辣椒，问她原因，她总是撇嘴不经意回，不辣。
抑或是鱼肉，她并不喜爱肚子上的软肉，只喜爱背上的厚肉。人也真是怪，对喜爱的人总是会去深究他的喜好、口味、尤其是三观。
曾在一本不知名的杂志上看到过这样一篇文章，大致是讲结婚做什么。
有人一生中总是碌碌无为，平平庸庸过完一生。这样的人失去原本的色彩，总是活在隐晦面下，总是失意，从自身找不到一丝优点。只是想找个伴侣安定下来。
阑珊2015-8-3118:56:45
近来几天，公司上上下下都在胡乱疯转石景阑要与沈正辉结婚的消息。下面列举几个较为鲜明的段子。
女生版：“诶，你们有没有听说，石董要与沈总结婚了！”
“切，早就听说了，一看就是石董追耍了手段，将沈总纳入虎口，要不然如此俊美的沈总怎会被她收服？”
“一看你们就不懂得如何获取正确的最新消息，错！是石董那晚喝醉了，来了个霸王硬上弓，后面你懂的………”
“我呸。我看你是穿越小说看多了，还霸王硬上弓，就凭你们这些低智商的花痴，怎么可能博君一笑。”
………………………………
男生版：“嘿，兄弟们，都听说没，咱们貌美如花的石董要和沈总结婚了，在场几位请逐一发表下自己的内心感受。”
“我的心早在前天得知这个消息时碎了一地，502都粘不起来。你现在又跑来说，你存心要提起我的伤心往事吗，好歹她也是人家的初恋。”
“能再恶心一点吗，石董未必见过你，你只不过是杂物间的一个小小职员，那么不起眼，还想爱上谁？”
“兄弟，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不宜妄自菲薄，现在是个平等社会，喜欢就去追，哪来的不配？”
“那你去追石董啊，你看她瞧不你瞧一眼。”
石景阑阴沉着脸，虽然他们已经尽量避开她而去小声议论，但还是有些走漏风声，就像“没有不漏风的墙”一样，秘书胆战心惊地将咖啡放在桌上，细声细气地询问：“石董，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下去吧。”石景阑并未抬头，始终盯着纸张。她开始期待明天的到来。
“新郎搂紧新娘的腰………不对………新娘那么僵硬干什么………你们到底还想不想结婚…………对、对、对………很好，笑一个……”摄影大叔擦着额前的汗，长吁一口气，想他也在摄影界混了这么多年头，对大大小小的事都游刃有余，却唯独他们俩，总是合不上拍。
石景阑坐在休息区，拿起脚下的矿泉水往嘴里灌，现在已经步入深冬，温度始终在10℃边缘徘徊。沈正辉上前看着新拍的照片，时不时满意地点点头。
“走吧。”沈正辉拉起她的手腕，迫不及待地下楼。
“去哪？”石景阑被前方的拉力拽住，脚步跟不上节奏，不解地端详起他的后脑勺。
“去领结婚证，晚了就下班了。”
也对，石景阑扬唇，心情大好地回握住他的手。手心渗出微薄的汗来。
来到民政局，石景阑杏眼圆睁，左右摸着口袋，“户口本没带。”
沈正辉邪魅勾起嘴角，从内口袋里掏出两个红本本，夹在指尖左右晃动，“这下还有什么忘带了？”
石景阑白了他一眼，径直朝里走去。
“您好，请问是咨询结婚流程吗？”
“注册结婚。”
“好的。请将你们的身份证与户口本摆在上面。”工作人员是一位和蔼可亲的阿姨，石景阑将夹在钱包里的身份证放在台面上，笑嘻嘻地站在一旁。
“您未婚妻才满19岁？”
早已做好准备，沈正辉将口袋里的纸递到她面前，面不改色，“就按平常流程办理结婚证。”
石景阑偷偷瞟了他一眼，脸上挂满幸福的微笑。
出了大门口，石景阑蹙眉，紧紧扯住他的西服，声音透着不悦：“喂，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
“以后要改口了，别总是喂来喂去的。”沈正辉一脸严肃，任她扯住衣尾。
“老公，老婆我到现在两手都是空空如也。”石景阑立即乖顺地叫了声老公，伸出白皙的手指，示意地晃了晃。
“等会给你个惊喜，走。”沈正辉牵起她的手，滑腻的触感令他扬唇一笑。
石景阑满足地轻叹，两人紧紧握在一起，连同未知的惊喜与幸福。即使前方道路布满荆棘，身旁有他，也无所畏惧。
阑珊2015-8-3118:57:29
五年后。
“妈妈，爸爸刚刚打电话过来，说他晚上可能很晚才会回来，要你不用等他。”沈佳佳奶声奶气地叙述，看着躺在沙发上揉额的人，心疼地皱起小脸，伸出胖嘟嘟的小手，覆在她脸上，正值盛夏，却感受不到一丝温度。
“妈妈，你没事吧？”
石景阑睁开眼帘，微微侧头看向一脸担忧的人，微微一笑，勉强起身，“没事。那佳佳晚上想吃什么？”
“只要是妈妈做的，我都喜欢吃。”沈佳佳乖顺地往她腿上蹭了蹭，四岁年华，便懂得如何体贴人。实属不易。
石氏目前都交给沈正辉打理，如今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每天都在惶恐不安中度过。沈正辉也察觉到她的不适，尽量叫她不去操心公司里的事情。
简单下了两碗面条，石景阑感觉浑身力量都被透支，匆匆吃上几口，步子不稳地回房而去。沈佳佳立在床前，眼里透着担忧，“妈妈，我叫爸爸回来，带你去医院吧。”
石景阑嘴角浮现一丝苦涩的笑容，命已休矣，就算日日夜夜待在医院，又有何用？自然不会向她道出实情，无奈摇头，故作不经意道：“你去客厅看会电视，瞌睡了就到妈妈房里来，别弄太大声响。”
果不其然，沈佳佳乖顺地点点头，小巧的五官在昏暗的光线下看不真切，石景阑闭上眼帘，安心睡去。
连续几日，都被梦魇缠身，初遇时的场景一幕幕出现在她梦里。他站在香樟树下，一如往常温和地笑着，盛夏的嘈杂覆盖了他的声音，她用尽力气奔跑到他面前，欲伸手抓住，却如同一缕青烟在指缝流散。断断续续多次，看得见却触不着。
啊——，所有梦境迅速消散，石景阑弹坐起，大口喘着粗气，刘海早已被汗浸湿。周遭都被黑暗笼罩，看不到一丝光亮。黑暗中一只粗糙，布满老茧的手覆在她的额前，声音夹杂着担忧，“做噩梦了？”
沈正辉侧身扭开床头灯，看着还未从回过神的她，轻轻拍抚起她的背。石景阑猛地咳嗽，惊得身旁的人连忙打开卧室的灯，瞳孔骤然遇光，不适应地抬手遮住，不经意间却看见手心的猩红。够了，活了这么久，她也该知足，至少没留下太多遗憾，不是吗？
沈正辉端来药与热水，拧眉看向脸上毫无血色的人，心疼地将药丸放进她的嘴里，石景阑刻意把手放进被里，不愿让他看见手中的血液。
艰难吞下药丸，喝下几口温水，疲惫地躺在床前。声音艰难从喉咙深处滑出，带着难隐的干涩与暗哑，“正辉，好好照顾佳佳。我想我真的没机会再陪你们走下去了，你不要难过，人总难逃一死，更何况我早就是要死之人，只是意志一直将我脱到现在。或许是放不下你们，正辉，我不后悔遇见你，只是有时我在想，当初为什么会选择再来一次，而让我遇见了你。咳咳……我只是有些不舍，其实我早已看淡生死，是你让我感到温暖与爱，我爱叶方翊不假，却是永远也无法与他在一起的怅然爱情………咳……”石景阑捂住嘴，手心已是一片湿热，她深知大限将至，除了他们俩，或许真的再无所眷念。
沈正辉一脸痛色，将她放躺在床上，哽咽道：“傻瓜，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你会有这一天，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让我给你双倍的爱。我不会让你死，我们明天就去寺庙求佛拜祖，求他让你活下来。”
石景阑真是累了，眼角滑下泪，并未出声反驳，轻轻点头。
见她睡去，沈正辉动作轻缓地躺下，从后背搂住她，喟然长叹。
次日，沈佳佳一早就从她的儿童房里跑出来，活蹦乱跳地推开沈正辉的房门。
“爸爸，起来了，太阳都晒屁股了。”稚气的声音响起，沈正辉睁开双眼，意识还未清晰，看着还未转醒的人，竖起食指，压低声音道：“妈妈还没睡醒，你先去刷牙洗脸。”
沈佳佳轻叹，飞快在他脸颊上啄了一口，笑嘻嘻地跑出去。沈正辉看着身旁的人，脸色照样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