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景阑被他抱在怀里,放在腰间的双手用力勒住。冷汗附满额前,相对于来时,小腹愈发疼痛起来。方嘉航一脸焦急,极速奔跑着。石景阑动着唇,细如蚊蚋:“嘉航,你慢点,我没事。”
方嘉航置若罔闻,紧抱住腰间的手微微一松。一切检查步骤都如此迅速,石景阑躺在病床上,意识开始涣散,只能隐隐约约听到方嘉航俯在眼前,歇斯底里的叫喊声。
再次转醒,已是傍晚,石景阑侧头看着四周,想必方嘉航此刻正在准备他母亲的火葬仪式。下意识性地摸索着手机,点开屏幕,十个未接来电。石景阑微微皱眉,看着叶方翊的号码占满屏幕,想都未想,拨过去。
“喂。”声音稍稍恢复原本的模样,石景阑静心听着里面的声音。
“你在哪?”叶方翊得知她并未回家,猜想她可能去了方嘉航母亲的葬礼现场,一想到这,冷着脸,耐心问。
“市医院。”石景阑也是无意一瞥,才知道自己所在何处。
那头没吭声,丢下等他就匆匆挂断了电话。石景阑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忙音,片刻失神。
方嘉航跪在母亲的骨灰,潸然泪下,生前并未享受过一天荣华富贵的人,死后也还得在这荒郊野岭长眠。抹掉脸上的泪,将祭拜的野菊花放在碑前,起身离开。
叶方翊到时,石景阑正面带笑容地吃着方嘉航递过来的梨,与她相处这么久,也没见过几次这种笑容。叶方翊紧拽住塑料袋,脸色难看,大步迈进去。
方嘉航看见来人,先是一愣,随即对病床上的人问道:“这位是?”
也对,方嘉航从未见过他,更何况他板着脸,冷冷扫视着屋里的两人。
石景阑尴尬一笑,“他是我舅舅,你不是说家里还有事的吗,你先回去,不用担心我。”
“好,改天我再来看你,好好养病。我走了。”方嘉航扬手,与他擦身而过的一瞬间,叶方翊目光如炬盯着他,沉声警告:“以后离她远点。”
方嘉航毫不示弱与他对视,语气淡然,“好像你这个做舅舅的管得也太多了吧。”没理会他瞬间暗下去的脸色,朝身后的人挥手笑道:“我明天再来看你。”
石景阑自然听到他们俩人的对话,尴尬垂着脸,并未回应。叶方翊将手中的塑料袋仍在柜子上,盯着低着头一言不发的女人,讥诮道:“总算见到日夜思念的人了,高兴吗?”
石景阑依旧垂着脸,只是面容煞白,紧紧拽着床单。叶方翊见她一副不愿理睬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走上前,一把拧住她的胳膊,怒不可遏地摇晃起她的身体,“给我说话,石景阑,看来我真是小看你了,放着那么好的医疗环境不住,到这里来会情人,会情人也就罢了,还把自己会到医院来了。”
石景阑像被从身后猛地打了一棍,红着眼抬头,咬肌明显,抬手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悲愤指着他,“叶方翊你这个王八蛋,这巴掌是还给你的,你给我消失,我永远也不想再看见你。”破着音说完,只觉喉咙如撕裂般疼痛,“怎么还不滚,滚呐。”
叶方翊板着脸越发难看,想必下一秒便会是一场腥风血雨。紧握住拳头,声音从牙缝里丢出,“你给我记住,下次你再求我,我也会毫不犹豫地一脚把你踢开。”
石景阑所有力气都被压榨出来,颓废靠在床头,近乎哀求:“我们别再这样互相折磨了好吗,我爱的是你,这是无法湮没的事实,叶方翊,我累了。”她只是想有个机会被他爱上,却换来一身的疲惫,那些柔情甜蜜深深印在脑海,仿佛就在昨日。
叶方翊冷笑,睥睨着床上的人,甩下最为残忍的话,“累了?当初是谁死皮赖脸地跑来找我,说爱我只想和我在一起的?石景阑,不要以为只有你可以控制故事的剧情,这次,是我甩了你。忘了告诉你。,这个冬天,我就将和丁玉完婚,到时候,你想赖我也赖不成了。”
方嘉航背靠在墙边,难以置病房里传来的谈话。眼里闪过一抹难过,跌跌撞撞离开。
石景阑头皮发麻,眼里蓄满泪水,惶恐不安地摆着头,下意识地拉住他的手臂,“不,不要,你爱的是我,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满眼怨恨地看向他,所有心里防线此刻崩塌。
叶方翊甩开拽住自己的手,眼里闪过厌恶,已经完全失去耐心,再也没任何时间看她在这演戏,冷声道:“自己好自为之。”拍着衣袖,头也不回地转身。
“叶方翊,你扪心自问,打一开始,如果不是你强行闯进我的世界,我会爱上你吗?现在我只是犯了错误,你就要把我踢开,你怎么这么残忍。”声音接近怒吼,石景阑的精力全被耗尽。
叶方翊立在那不动,“石景阑,如同你说的,错并不在你,是我太累,没有精力再陪你玩下去。我不爱丁玉,但和她在一起至少不会伤神。我真的累了。”
石景阑还未从悲伤中缓过神,叶方翊已经离开。眼泪如同决堤的江水,砸在被单上,仰头哭喊。
护士闻声赶来,看着满脸泪水的人,小心提醒:“小姐,这里是医院,请你安静。”
石景阑发了疯似地拔掉针头跳下床,鞋都未穿,径直冲出病房。
一路狂奔,门口早已没了他的身影。蹲下身,将头埋在腿间,小声啜泣着。
进进出出的病患看着蹲在角落独自哭泣的人,幽幽叹息。
失落落魄回到病房,看着空无一人的屋内,孤独压得她快喘不过气。拿上包,穿上拖鞋出去。
打车回家已是深夜,石景阑推开院子里的铁门,走进里屋,管家佣人早已睡下,掏出大门钥匙开门。
漆黑的四周听不到一丝声响,石景阑换好鞋,熟门熟路地打开客厅里的灯。
瞳孔骤然感应到光亮,抬手遮住眼睛,等到适应,才上楼。万倩许是听到声响,一脸被扰醒的样子从房里出来,看着楼梯上的人,眼里闪过一抹恐慌,不安别过脸。石景阑盯着她,见她半晌都未出声。
“妈,你不会在家里藏了别的男人吧?”半真半假的语气,万倩惊得一颤,故作微笑地掩饰,“没,你想多了。”
石景阑心中冷笑,一步步靠近她,与她擦身而过时扭头微微一笑:“我开玩笑的,我打算在家住几天,我爸呢?”
头一次听她打探有关石乘海的事,万倩啊了一声,“出差了,可能要一个礼拜才会回来。”
石景阑停住脚步,对她厌恶不已。面不改色看着她,万倩被她看得发毛,挤出声音转移话题:“不早了,你快回房去吧。”
“妈,我想去爸房里拿点东西。”
“这么晚了,明天拿也不迟啊。”
“不了。”还未等她说完,石景阑大步走向石乘海的卧室。万倩脸色挂不住,一脸惊恐地跟上去。在她耳边强装镇定的劝说:“你肯定累了,回房去睡吧,要不我帮你拿也可以。”
石景阑侧脸瞪了她一眼,推门进去。床上似乎还躺着一个人,石景阑弯起嘴角,看来自己并未猜错。
一步步逼近,万倩再也沉不住气,大叫一声,“啊,老鼠。景阑,你快过来,好多老鼠。”
石景阑闻声,朝她所指的方向看去,并未瞧见半个老鼠的身影。慢悠回头,瞥了眼脸色苍白的人。
“你难道不知道吗?家里怎么会有老鼠,床上那个人是谁。”
万倩僵在那,一时并未言语。石景阑沉下脸,“你不说我也知道,我劝你收敛一点,被我爸发现,你迟早是滚出去的样。”
冷冷扫了眼床上的人,大步出去。万倩呆若木鸡,脸色难看,眼里被震惊、惊恐充满。
石景阑躺在床上,脑袋还有些混沌不清,一切太过戏剧化,还未从中反应过来就被判了死刑。
身旁都是熟悉的家具摆设,仿佛她真的几个月都在学校。
“小姐,醒醒,老爷出事了。”
张嫂立在床前,看着捂住被子不愿清醒的人,无可奈何朝门口的人摇头。
石景阑被扰醒,看着房里的两人,脸色瞬间沉下来,板着脸,声音透着不悦:“什么事?谁叫你们进我房间的?”
张嫂面带尴尬,顺从地垂下脸。
“老爷心脏病发了,现在在市医院抢救,医院已经下了病危书,老爷他只怕熬不过今晚了。”张嫂忧从中来,捂住嘴小声抽泣。管家站在门口,心事重重。
石景阑心里紧抽,快速下床。看着还立在原地不动的张嫂,不耐烦道:“还有什么事?”
“小姐,等下我能不能和你一起去医院?”
石景阑皱眉,随即点头。
待她离开,石景阑迅速换好衣服,洗漱完毕,开门出去。
趿着拖鞋“哒哒哒”地下楼,两步做三步来来到玄关,拿出鞋柜上Gucci女士皮鞋,穿上。
锁上门,管家开车从车库那头出来。石景阑拉开车门坐上去,语气稍稍放和:“都有哪些人去了?”其实她主要目的还是想得知叶方翊是否去了。
“我们也是先前不久接到夫人的电话才得知的,至于有哪些人就不得而知。”张嫂坐在后排道。
石景阑默不作声,透过挡风玻璃,看着比较拥挤的车流。此时正是上班高峰期,人与车都多得惊人。好不容易畅通,抵达医院已是上午十点。
车还未停稳,石景阑便打开车门下去,头也不回地冲进去。
走廊上站着一群认识与不认识的亲朋好友,各自寒暄几句后都掩面而泣。石景阑冷冷扫了眼在场的几位,并未看见自己所想的那个人。万倩坐在长椅上,两眼通红,瞧见她,连声招呼:“来了,快过来坐吧。”
石景阑看着向自己投来的目光,面无表情走过去,坐下。张嫂与管家一直站在她旁侧。
整个过程,石景阑都未掉过一滴泪,石瑞华站在不远处,时不时偷偷瞟下不动声色的石景阑。
人群中响起一道尖锐女声,“明明都是快死的人了,遗嘱都不立一个,我可没时间陪他玩‘假死’游戏。”
万倩缄默,竟无言以对,石景阑腾起,冷漠打量着说这句话的人,嘴角勾起嘲讽的贯笑,面带不屑,“你就这么敢肯定这句话不会传到我爸耳里,我们石家供你吃穿还不行,现在还反过来咒我爸死,看在叔叔面子上我该叫你句婶婶,但也不代表会让你在这胡作非为。”
石瑞华板着脸,阴沉吓人,厉声阻止再度开口的人:“够了,大哥还在急救室,你们能不能消停会。”
石景阑冷哼,甩下足够让她幻灭的话。
“你只不过是个外人,石家的财产你一分也别想得到。”
张艳脸色一阵红一阵白,颤颤巍巍指着她,“你……你……不要欺人太甚。”
石瑞华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板着脸看向石景阑,“你这句话就不对了,好歹她也是你婶婶,现在还不是讨论遗产的时候,等大哥醒了,再听听他怎么决定的。”
石景阑心里在呐喊,装吧,明明你们一点都不想石乘海醒过来。
医生摘掉口罩立在手术室门前,看着走廊上的人群,恭敬开口:“病人还在昏迷状态中,能不能醒就看今晚。”
万倩只觉眼前一黑,整个人就这样倒在地上。石景阑默不作声看着无动于衷的人们,只是轻轻看了眼,并没有扶她起来的打算。石景阑上前抱起躺在地上的人,转头恶狠狠地骂道:“你们有没有长眼睛,没看见躺在地上的人吗?”
石雨涵挂着尴尬的笑容,“景阑,让我来。”
“不了,一开始就无动于衷的人怎会安什么好心。”冷冷回绝掉她的“好意”,扶着万倩,步履蹒跚走向电梯口。
身后一群看好戏的人脸上都挂着诡异的笑容。石雨涵脸色苍白愣在那,刚才她看自己的眼神似乎与自己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