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长廊上，白婷婷坐立不安，来回踱步。白母始终耷拉着脑袋，愁眉未展。
“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白婷婷按捺不住，声音在静谧的空间显得格外突兀。
白母低头不语，白婷婷俯身在她头顶，不留情面地说：“你以为装哑巴就没事了？这件事就算我不说，警方也会着手调查。”
“我不是故意的………我……我以为家里进了小偷，所以拿起茶几上的水果刀，黑暗中我没看清那个人的长相，所以我就………捅了那人一刀，到后来才发现是烨城………”话未说完，捂脸恸哭起来。白婷婷站在她上方，睥睨着她。沉默良久，才听到她的叹息。
“妈，事到如今，你还不肯说实话吗？家里进小偷，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杀人就是不对，你难道不知道吗？”
白母像被人猛地从背后敲了一棒，眼里净是恐惧、不安。
“我要和你爸离婚，他不同意，还说如果离婚，我一分钱都不会有。”是什么让眼前的女人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咬牙切齿，语气仅剩怨恨与悲哀。白婷杵在那，并不打算蹲下身去安慰她。
“如果你真想离开，等爸醒来了，再跟他说，你以为杀掉他就能摆脱一切噩梦与苦难？”
白母激动地死死拉住她的手，仿佛就只剩她一根救命稻草。
“求求你，帮帮妈妈好吗，只要你和我说一样的，那样我就不用坐牢了。”
白婷婷望向手术室，冷冷扫了她一眼。声音轻得不像从她喉咙里发出来的：“想让我帮你？杀人就是不争的事实，想免去牢狱之灾，何不去求得我爸的原谅。”
白母泣不成声，手术灯熄灭，医生开门出来，站在门口朝座椅上的两人说：“病人已经没事了，只是伤口还未愈合，要小心别让伤口碰到水了。”
“谢谢医生，谢谢。”白母紧握住他的手，脸上写满安心。白婷婷任然站在原地，却也安心下来。
待医生离开，白婷婷撩起额前的刘海，淡淡开口：“这下好了，又不用坐牢，还可以顺理成章和他离婚。”扔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往电梯口走。白母愣在原地，幽幽叹了口气。
晚上十点。人流开始拥挤，熙熙攘攘的大街上站满了前来闲逛的人们。白婷婷低着头，往家走，城市喧哗太过嘈杂，扰人耳。
似乎对出租车还有挥之不去的阴影，来到公交站牌，看着路线，笔直站在那里等候公交车的到来。盛夏的余热夹杂着微风，袭向她，捂住口鼻，浓烈的尾气与路边烧烤的味道刺激着嗅觉。
几分钟过后，公共汽车徐徐朝她这方驶来，白婷婷从口袋掏出两元硬币，投进去。局限的空间里站满了男女，白婷婷抓紧扶手，身后站着一名中年男子，两人相隔较近，车子偶尔颠簸，都能感受到他的体温。
几站下来，密闭的空间站满了人，人满为患，白婷婷身后的那位男子依旧站在那里不动，若如泰山。猛地刹车，身体急速向前倾，白婷婷只觉臀部被一根硬邦邦的棍子之类的东西抵住，困惑回头，却瞧见身后满脸通红，极其别扭的人。视线朝下，男人的裤裆被勃起的男根充满。白婷婷脸上一阵发烫，慌忙转过身，向前微微挪动。
下车，白婷婷拍拍胸脯，深吸口气。好不容易，身不由己。
口袋里的电话响起，拿出来瞄了眼来电显示，笑着滑动接听。
“想我了？”白婷婷拿出钥匙开，笑着打趣。
“嗯，想不想过来？”那头声音低沉悦耳，白婷婷一时恍惚，想起自己还未向他讲述今晚所发生的事情。
“不了，有点累，想早些休息。”拍开客厅里的灯，地板上还存留着大滩血迹。
“好，拜拜。”
挂掉电话，白婷婷打开冰箱门，无奈地看着里面仅有的几个鸡蛋，一个月未回来，家里却发生了翻天覆的变化。她没问她的母亲，在她失踪的一个月里为什么没有报警，通知警方。或许早就知晓答案，只是不愿去接受，不愿自讨苦吃。走到卫生间拿着拖把出来，擦掉地上的血迹，放回原处，也不过几分钟的时间。
不知白母是何时回来的，白婷婷起床简单洗漱，站在玄关，瞥了一眼正坐在餐桌上吃早餐的人，漫不经心地在客厅里晃来晃去。
“肚子饿了就过来吃早餐。”白母吃着手里的油条，一碗稀饭配酱菜，普普通通，并不像电视里那些有钱人家吃的“豪华早餐”。
白婷婷不屑一顾，拿上包，径直走到玄关开门出去。
九点过五分。公车应该没昨晚那么拥挤，走到公交站牌，坐在石椅上等候。
准备好零钱，投进去，随意挑了个靠后的位置，漫不经心望着窗外的景象。
想着方嘉航此刻正在做什么，甜甜一笑，坐在她身旁的上班族推了推眼镜。在心中想，这小妞，还真不赖。
蹦下车，笑着过马路，来往的车辆还算多，白婷婷左右看着，走到街角，看着台前站满的顾客，方嘉航的身影已近被人群遮住。
“来杯甜蜜蜜。”
方嘉航一愣，转身拿起塑料杯，笑道：“没有甜蜜蜜这种奶茶呦，就给你来杯原味奶茶吧，不添加任何色素。”
周围的人笑着看着来人，其中有人附和：“是呀，是呀，无公害的，喝了健康。”
白婷婷笑而不语，奶茶这种东西怎么可能健康。“好啦，我来帮忙。”
方嘉航点头，白婷婷走进里面，洗干净手后照样拿起塑料杯，有模有样做起奶茶来。两人相视而笑，幸福就像雨后春笋，一个个永无止尽地冒出来。
一个小男孩硬拉着他妈妈的手走进奶茶店，指着里面的两人，奶声奶气说：“妈妈，那个哥哥做的奶茶很好喝哦，我好喜欢那个姐姐。”
白婷婷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拿起塑料杯，俯身轻声说：“那姐姐请你喝杯奶茶怎样？”
“谢谢姐姐，妈妈说不能随便吃别人给的东西。”小小年纪，懂得倒挺多的。站在小男孩身旁的妇女尴尬笑了笑，柔声对他说：“你就收下姐姐给你的奶茶吧，我们要回去了哦，小乖还在家里等我们。”
小男孩不语，白婷婷将刚做好的奶茶递在他面前，同样柔声回：“不要不好意思，快收下吧。”
“谢谢姐姐，我下次会再来看你。”声音依旧奶声奶气，却带着毋庸置疑的肯定，仿佛下次真的还会再来一样。
妇人牵起男孩的手，礼貌性笑了笑，走出去。
走到转角，妇人板着脸，一把抓起男孩手里的奶茶扔在垃圾桶，训斥道：“这种垃圾东西也吃，以后再去那家店，看我不狠狠揍你一顿。”
男孩低着头，有些委屈抽噎，弱弱回了句：“不是你让我接的吗？”
“啪”妇女重重在他脸上甩了一巴掌，语气丝毫没有半点怜惜地警告，“居然还敢还嘴，真是不得了了。”
这下彻底没了声，男孩低着头跟在她后面，自从妈妈去世，爸爸再娶之后，就没享受过一天幸福的日子。一行眼泪滴在地上，眼里充满了同年人不该有的仇恨、埋怨。
白婷婷挖了勺椰果放进杯里，嘴里还在碎碎念，“那个小孩好可爱，我们以后也生个好了？”
方嘉航微微一笑，将冰箱里的奶茶倒进杯里，说：“好。”
白婷婷心里如抹蜂蜜，笑吟吟地把奶茶递给顾客。
一个上午，白婷婷心里都美滋滋的，但一想起医院里躺着的父亲，声音瞬间低了几度。
“方哥哥，我先回去了，家里还有事。”
方嘉航擦着手，朝她看了一眼，轻轻点头应了下。
坐出租车远比坐地铁划算，白婷婷拦了辆空车，坐上去。报了地点，车以一百多码速度疾驶而去。
下了车，白婷婷径直走进住院大楼，在前台询问了护士父亲的病房后，走到电梯口，愣在那不动。不一会，电梯从上降下来，白婷婷踏进去，按下四楼楼层。密闭的空间只有她和一位戴着墨镜的中年男子，活像电视剧里演的警匪片。
电梯门缓缓打开，白婷婷走出去，不经意回头望了他一眼，依旧板着脸，不动声色，就像电视里演的FBI。
站在病房门口，踌躇不前，白婷婷看着虚掩的房门，或许爸他也希望能有人来照看他吧。轻轻叩了叩门，“爸，我进来了。”
白烨城已经醒来，两眼通红，冒着血丝，想必昨晚肯定没睡好，脸上都是去了往日的光泽，白婷婷拉开凳子坐下去，握着他的手，轻声开口：“爸，你是怎么想的？”
“婷儿啊，我和你妈结婚也快十八个年头，怎能说离就离，你妈在外面肯定找了别的男人。”白烨城心有不甘，脸色难看。
“爸，没有爱情的婚姻要着又有何用，你和妈离婚后，我跟你生活在一起。”
屋里一阵沉默，白烨城始终侧身看着窗台，白婷婷起身，“我走了，你再好好想想。”
开门出去，无奈靠在墙边叹气，明明很简单的一件事却要把它复杂化。
不想回家，白婷婷在医院附近的一家餐馆简单吃过午饭，看着口袋里所剩无几的钱币，一阵心酸。
走了很长一段距离，十七块钱，按照起步价五公里7块钱，五公里后每增加一公里就是2.4元，这里离方嘉航的奶茶店至少也有二十几公里，按这么算下来，至少也得有40元以上。
索性拿出手机给他打电话，响了几声才被接通，一想到他此刻肯定在吃饭，有些犹豫要不要挂掉电话。
“喂。”
白婷婷漫不经心地微微一笑，有些明知故问：“在吃饭啊？”
“嗯，怎么了？”那头放下锅铲，走出厨房。
“没事，你吃饭吧，挂了。”哎，麻烦人家也不太好，更何况和他确认男女关系也没多久。白婷婷挡住额头，望了眼阳光，无声叹息。只能打电话给好友，也只有她能救自己了。
“喂，钱朵朵，你能不能来下韦连大厦，我没钱回去了。”
钱朵朵正打着电玩，忍不住抱怨：“我说您老人家跑那里去干什么，大热天的。你等会啊，半个小时后到。”
收线，白婷婷站在树荫底下等候着，此时已是下午一点多，离一天中最热时刻不远。
半小时后，钱朵朵拿着时尚潮流包包出现在她面前，有些心疼：“你怎么像个傻叉似的，不知道躲到屋里去啊，脸都晒红了，好生生一个美女，晒黑了就没人要了哦。”
白婷婷白了她一眼，不愿与她废话，拦上的坐上去，还是空调车上舒服，白婷婷懒散地躺在座椅上。
“谢了，又在家里打电玩？”从她接电话的语气来看，肯定是打扰到她玩了。
“我们俩还客气什么，下次请我吃冰激凌就行了，待在家里没事做，玩玩赛车游戏。”
白婷婷点头，闭上眼睡去，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