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出去找工作?不是跟你说让自己先休息一段时间。”黎强看见女儿出门连忙杵着拐杖从馒头店里追出来。
黎晓每次出门必经馒头店,出行回家的时间都不经意的被父母记录在眼里。
她把信封里的钱取出来放进爸爸的口袋“我不用你们的钱,我有钱。你放好。”并嘱咐一旁的母亲让她看着点爸爸别把这么大笔钱弄丢了。
音乐会那天回到家已经很晚了,父母的房间早已经鼾声四起,黎明的小阳台也熄了灯,她脱了高跟鞋垫着脚尖轻轻的回到卧室关上房门,正准备换下裙子,却看见枕头看摆着一个信封,摸着有点厚,打开一看一叠整整齐齐的百元钞票,竟然有三千块钱。
“不要跟我们逞强,你拿着买点你需要的东西,这么大的女孩怎么能不花钱呢。”黎强知道女儿这段时间没有上班没有收入就把钱装进信封偷偷放在她床上,他了解女儿不是表面看上去柔弱,其实从小到大内心要强得很,所以这钱不能当面给她。
黎强把手伸进兜里却被女儿按住“我没有逞强,上班时我每个月都存了钱,现在还有。”
她那点工资能存好多钱,不过在大街当着街坊四邻的他就没有再勉强“你这孩子从小就犟得很,跟爸妈有什么好推辞的,既然你说有钱我就信你,不够用了跟我们说,你现在出门是要做什么?”
“去前公司办点交接,办完就回来。”
黎强将目光转向还在里面揉面的冯桂珍,冯桂珍示意他快回铺子,叮嘱女儿出门小心一点。
现在家里人都小心翼翼的关切着她顺着她,担心敏感内向的女儿干出什么傻事。黎晓把陆浥尘给的地址烂熟在心里,穿过一条巷子就找到了,这一片的楼房都是无电梯的老式民房,屋顶清一色的红瓦,路窄却多,阡陌交通错综复杂。要留意时不时的从某个十字巷口里拐出一辆自行车,或者成群结伴追闹的小孩。
枫林弄十八号附一,位于巷子的最末端,靠近这边的绿化小公园,公园隔绝了来自公路的喧嚣,又极为方便,不出几步就能到公交站。
这家像是被改造过的独门独户,老房子的公共楼道被封成了墙,与屋顶瓦呼应的红色门,她踩了两步台阶来到门口,正欲敲门时发现旁边有个门铃。
按下了门铃,出了一掌心的汗,她不知道兰园让她接近他到底要做什么,但是无论如何她都必须先走进这道门再说,现在噩梦里的火海好久都没来找过她,自己的视力也在微末好转,她暗自相信,按照兰园的话做也许真的能得到一双完好的眼睛,只需要自己勇敢一点。
开门时陆浥尘怀里还抱着一只白猫“你可真准时,说两点,一点五十八就到了,就这样进来,不用换鞋。”
陆浥尘让她在厅中央的孔雀蓝沙发上坐下,问了她想要喝什么,然后转身钻进了一个门里,这地方可真特别,完全颠覆了老房子原有的空间规划,楼板都被拆空了,抬头望去至少有三米的空高,老式的木梁裸露在外。
她所坐的孔雀蓝的绒布沙发相对的是一张与之差不多等长的中式罗汉椅上面铺着玫红色的坐垫,两边还有两把造型古旧的藤编椅子,围绕着一张全透明玻璃茶几,地毯上复古的红色花纹毫无障碍的透过玻璃茶几显现出来。
庞大的水晶吊灯晶莹的灯光星星点点印在玻璃桌面上,这个空间里跟头顶一样大的吊灯还有三盏,而墙地面好像没有处理过的毛坯一样,强烈的对比出家具与灯具的奢侈。她所坐的位置刚好对着一整面墙的书架,以及三米长的木书桌。
这地方看起来挺像个工作室。
陆浥尘端来一杯咖啡,他人还没到就能闻到从门里弥漫出的咖啡香味。
“怎么样,对这个环境还满意吗?”陆浥尘随意坐在了沙发旁边的椅子上,白猫又黏黏的靠过来蹭他的手,他顺势抚摸起它的背,白猫在他身上打滚舒服得咕噜噜的叫。
黎晓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痴愣愣的用眼神做了反问。陆浥尘把怀里的白猫放在罗汉椅上,“跟我来,我给你介绍介绍。”
黎晓木偶似的听从指挥跟着他,她想问却找不到插话点,只能听之任之的跟着走,走进看才看见那面大书架上居然收藏了那么多书,三分之一的地方被磁带唱片还有些电影的蓝光DVD占据,书桌上有齐备的办公用品和两台台式电脑,连打印机也有。
她路过了陆浥尘端着咖啡出来的门,原以为只是一个起居室的入口,没想到门洞连着的是一个玻璃通道,路过时撇见了另一头起居室木地板及尽头黑色的石材壁炉,连工作室的家具都如此豪华,他住的那个家想必更甚。
沙发区背后有一个空空如也的区域,接下来就是一道滑门,出去是个小院子,瓜蔓藤架,花花草草正是汁水充足旺盛的时候,茂密的三角梅顺着藤架爬到了屋檐,还有好些叫不出名字的植物,藤架下是铁艺桌椅。
她发现原来这里不止一只白猫,在花丛里有只狸花猫,花盆里还躺着一只黑猫。
陆浥尘埃个介绍它们,花盆里躺着这只尖头体瘦的花狸猫叫花生,因为它总爱趴在花生株那盆里睡觉,经常躲着人的那只黑猫是家里最新的一位,随口取了个名字叫小黑,刚介绍完就不见了踪影,她一开始看见的那只粘人的蓝瞳白猫是元老,名字叫薄荷。
薄荷,薄荷琵琶工作室,原来他的工作室名字居然来源于一只猫,想必他一定很珍爱这只白猫。
“现在环境也了解了,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挺好的。”这也确实是她对这里的印象,只是她没明白陆浥尘为什么要问她对这里的感受。
“那你愿意来这里工作吗,我正好缺一个助理,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知道你是景南大中文系毕业的高材生,做我的助理对你来说有点大材小用,但工作轻松,也不用一天到晚对着电脑。”
黎晓有些吃惊,但他的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而且他不仅知道她的名字还知道她毕业的学校。
“你怎么知道,”
陆浥尘就直接回答了她的疑问,“你们家馒头店在这一片那么出名,谁不知道你是馒头店老板的女儿,这街里巷闻的,而且我还经常去你家买馒头,你可能忘了,我刚搬回来不久的时候去你家买馒头,我给你十块你把一张二十当成五块钱找给我。”
黎晓记得好像确实有这么一件事,只是好巧,他才搬过来不久就救了她一命,想起那晚她又难为情的捋了捋刘海。
若这份工作真像他说的这么轻松,而且不用对着电脑倒确实是她理想的工作,医生嘱咐过,要她每天高强度用眼不能超过三小时,这个标准对于她面试的职位太难。可当琵琶演奏家的助理……想到琵琶二字她有点虚,别说琵琶,对于音乐一窍不通。
见黎晓半晌没应“是不是觉得这么好的学历过来当我的助理不能发挥所长委屈了?”
“当然不是。”她道出了心中的顾虑“你是琵琶演奏家,我是学中文的,对音乐一窍不通,我怕我不能帮到你。”
“这有什么关系,不需要你懂音乐,而且你中文系毕业文采一定很好,我以后的演讲稿你可以帮我写。”薄荷不知道从哪里又钻了过来,他微笑着看着它绕着黎晓嗅了嗅“看来薄荷很喜欢你,它都在欢迎你。”
半下午的阳光倾洒进小院子,这个地方和他一样温柔,花花草草都盛开着善意,她蹲下抚摸绕在她脚边的薄荷。
就这么梦幻般的找到了新工作,回家的路上手里多了一把工作室的钥匙,要不是这把钥匙坚实的触感,她觉得自己做了一场梦,一切那么顺利,兰园交代的任务完成了,她顺利的走到了陆浥尘的身边,同时还得到一份工作,待遇不算高,养活自己没问题。
兴奋的步伐越走越轻快,何德何能这样的幸运会降临在她头上,一路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丝毫没留意到岔路走出一个身影。
她刹住了脚步。“小和尚”,自从听过他被叫这个名字后就一直印在她心里,所以看见他的第一眼条件反射的喊出这个名字。
“看来黎小姐今天心情甚是不错啊。”小和尚背着手出现在她面前。
小和尚总这样称呼她,听着觉得十分别扭“叫我黎晓就可以了。”接着把今天的成果告诉了他,“我靠近他做些什么才能帮到他呢?”
他背着的手放到身前来,左手托着一个木盒子递给她。
黎晓接过木盒子,方方正正的檀木盒,还散发着淡淡的檀香味,盒面雕刻着白梨花,她打开铜锁,里面躺着一块比掌心小点的平安玉扣,但缺了一个口,用红线穿绑着。
“记住,从现在起,玉在人在,你必须随时佩戴在身上,能做到吗?”
黎晓讳莫如深的点点头,她心想可能这玉里有某种特殊性,她戴着它时常待在陆浥尘身边就能治疗他的噩梦,总之听他的就没错。小和尚在口袋里找什么,黎晓等待他下一步的指示。
小和尚慢悠悠的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你电话微信多少?”
唉?见黎晓吃惊的样子“你以为我真是神仙或者鬼怪,能跟你千里传音,隔空对话,我只能在距离人三尺内才能听见别人想什么。要是跟你传达个什么就要跑一趟怪累的。”
那上次纸飞机……?
“是我飞的,下次你把窗户开大点,我飞了好几次才成功。”
小和尚留了电话,叮嘱她需要帮助时就跟他联系。
她在标注名字时愣了一下,想问他叫什么名字,可眨眼的功夫眼前的人就消失了,没办法,她只好认真的输入小和尚三个字。
他确实一点也不像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