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发飞扬,单薄如纸的身形掩在宽大的黑袍下,似乎下一瞬就会融化进夜色。
他的目光温和而恬淡,是她从未见过的干净。身处秦楼鲁馆,那些客人的目光都带着或明显或隐秘的情欲,她总是觉得自己好像被扒光了一样,从没有人用这样关心尊重的目光看过她。
她呆呆看着他,没有反应。
“抱歉,姑娘久等了,冷坏了吧。”耳边是比春风更加和煦的声音。
大脑一片空白,无法言语,无法活动。
“姑娘找我有什么事?若是为了那日的曲词,我只能说抱歉了。”
“没事……”响起一个女子的声音,却不知是谁的。
“若无事,我就先走了。姑娘也早些回去。”
机械地点点头。
“姑娘香闺可是在清月笼烟阁?”见她没有动,面前的人又问。
“是……”这个熟悉到恶心的地方唤回了些许神智,又鬼使神差地开口,“我是个孤儿,是妈妈把我捡回去养大的……”
“这样。”他微微沉吟了一下,“原来是姑娘不愿离开,是我自作主张了。”
“您在说什么?”她小声问。
“没什么。清月笼烟阁是南宫家的产业,上次去信时曾提到放姑娘自由,既是姑娘不愿离开,那就罢了。”
“什么!”牡丹猛地叫出来,“没有人告诉我……”
冷敬卿并没有什么意外的表现,只是淡淡点点头:“是我疏忽了,姑娘回去随时都可以离开,必不会有人阻拦。”
牡丹大脑空白了一瞬,然后慢慢恢复过来。
居然可以离开那个鬼地方了?!
没有人知道她是怎么长大的。小时候吃不饱饭穿不暖衣,还要做干不完的活儿。后来长大些因为样貌秀气被挑出来学琴棋书画、歌舞弹唱,十六岁挂牌,因色艺双绝被捧为花魁,虽然还没有破身那也不过是因为老鸨想要把自己卖个好价钱却没有找到满意的对象罢了。
半年前擅作主张不再弹唱,妈妈知道差点没把自己打死。
从来没有人这样关怀过她。
他可以说在今夜之前都没有正式见过自己,但是他这样的人,居然将她的自由放在心上并且付出了行动!
脸上忽然湿湿的,眼泪不知什么时候流了下来。
这个人就像一束光,不经意的刹那,将你生命中那最沉郁的黑暗打开一线,给你希望,给你温暖,给你安全。
温柔得让人想要落泪。
视线中出现了一方雪白的手帕,托着手帕的手修长温润,有着完美的姿势。
心中无比渴望,可她怎么能接呢?
见她不动,男子慢慢收回手,笑容里没有丝毫责怪的意思,也并不觉得尴尬,好像一切都了然,轻轻颔首,“我得走了,姑娘今后若是有什么难处,尽可以来找我。”
“先生……”她忽然叫住了他,“您……不冷吗?”
问完她就懊恼地想要撞墙,他只穿一件单衣,怎么可能不冷,自己霸占了他的狐裘,方才一直没有反应过来要还给他,现在居然还问出这样听起来是想要抵赖的问题。
“没事,姑娘不必挂怀……”话音未落已在十步之外的身形一闪已来到自己身边,一把揽住了女子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