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心碎之人
遥淼2021-08-26 14:063,182

  何静沉的尸检结果出来,确实是自杀,没有喝酒,没有吸毒,她之前也做过精神鉴定,毫无问题。不是刑事案件,也就没人要对她的死负责,警察想通知家属来收尸,却发现她已经没有亲属可联系。

  之前登记的所有联络人都是丈夫,但现在已经是前夫,对方早已换了联络方式,态度已经很明确了,就算联系上,人家也未必愿意。

  她的手机摔得稀巴烂,要恢复数据需要时间,技术科又很忙,尸体就暂时放在停尸间,一放好几天。领导特意叮嘱这事别让那群网友知道,不然又是麻烦。

  直到盛威过来看尸检报告,得知了这个情况,主动承担下了去找栾安洋说一声的任务,反正他也是要去的,正好有个合适的理由。不过盛威去之前就想好了,如果栾安洋不愿意,他就出钱把后事办了。不管有罪没罪,人都已经死了,不该被这样晾着。

  何静沉的前夫名叫栾安洋,和她是大学同学,家里经营着一家医疗器材的代理公司。家境很不错,他毕业后就在自家公司上班,完全没出去工作过。栾安洋在何静沉入狱后的第二年娶了同公司的女同事,之后就更换了所有联络方式,不过房子没有换,他和第二任妻子还是住在和何静沉结婚时的新房里。

  不过那房子确实是很不错,虽然不算市中心,但也是发展前三的区之一,在这样的地段能有一套装修精美的大平层,已经算人生赢家了吧。何静沉出事似乎完全没有影响到栾安洋,他几乎无缝开启了崭新生活。

  其实在这之前盛威尝试接触过栾安洋,那时他刚刚看到那封信不久,整个人还在悬浮状态,身上的酒味可能还没散。他去的时候正好赶上栾安洋和现任妻子外出回来,刚提了一嘴“何静沉”,那两个人都变了脸色,一个劲儿说着何静沉的事与他们无关,都不让盛威进门,最后推脱说如果真有什么要紧事就联系律师。

  当时的盛威连失眠还没调节过来,他闭上眼睛总能想起接到医院的电话,在停尸房看见伤痕累累的女儿的情景。那种痛苦,他相信为人父母一生都无法忘却。

  可他知道何静沉和栾安洋也失去过孩子,这件事在何静沉的案卷里是被刻意圈出来的重点,办案人员似乎有一种想当然,因为她失去了自己的孩子,所以有可能对别人的孩子怀有恶意。然而当盛威亲身经历了这种痛苦,才意识到用一个母亲的心碎做有罪推定,实在太残忍了。

  “栾先生,你还会想起自己死去的孩子吗?”没什么逻辑,但盛威脱口问出了这句话。

  栾安洋没有回答,仓促地关了门。

  今天盛威又一次站在栾安洋家门口,他想这次栾安洋应该不会不让他进门了吧,毕竟何静沉把事情闹得够大。如果不是闹得这么大,根本不可能撼动这个案子的盖棺定论。

  所以啊,盛威不能浪费她这条命。

  周末的傍晚,栾安洋在家,而且只有他一个人在家,他显然认出盛威,表情有一瞬凝滞,紧接着侧身让盛威进门。

  “你应该知道我的来意吧。”栾安洋还在倒水,想要寒暄几句,盛威已经直奔主题。

  栾安洋在盛威的侧面坐下,双肘撑在腿上,手指抠来抠去,轻轻点了两下头。

  “现在由我来重新调查当年的案子,我知道很多问题当年可能问过,但以前的都不作数了,现在我来查,就要重新来一遍。”

  “难道当初的案子真的有问题吗?”栾安洋问。

  “你觉得呢?”盛威没有回答,而是把问题抛了回去,“以你对何静沉的了解,当年你没有怀疑过吗?”

  栾安洋举起水杯喝水,根本没喝到嘴,就又放回桌上,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一开始警察找到我,跟我说何静沉涉嫌杀人,我真的不信。可后来他们给我看证据,我又觉得可能,可能……”栾安洋重重叹了口气,“很长一段时间何静沉的精神状况都不好,我们之间也没什么沟通了,我当时只能相信事实。”

  “你们的夫妻关系在她出事前就已经出问题了?”

  “孩子死之后——您应该知道那件事吧——我们两个的夫妻关系就名存实亡了,虽然日常还说话,但基本就没有那个了……”都是男人,说起这些,栾安洋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我说过了,当初的记录是当初的,我现在要重新听一遍。你把你和何静沉相识相处的过程,一直到她出事,都和我讲讲,我需要了解她这个人。”盛威咬开笔盖,打算做记录,“我先问你个问题,她出狱后你们见过面吗?”

  “没有。”

  “你知道她没有父母,这种时候普通朋友也不会帮忙,就没想着帮她一把?”

  “呃……”栾安洋抓了抓脸,嘟嘟囔囔,“大家都是成年人,我以为她能照顾自己,而且我爸妈……”

  “你看到那个视频时是什么感觉?”

  “我没看到,我没敢看,”栾安洋摆了摆手,“我当时正在忙,是一个朋友告诉我这件事的,但他没发我视频。”

  “她会这样做,你意外吗?”

  栾安洋的眼睛瞪大了,瞳孔收缩了一下,喉结上下滚动,像是有什么想说,最后却嘴都没张一下。

  盛威咧了一下嘴角,也称不上是笑容,说:“没事,我就随便问问。你开始讲吧,说能记得请的就行。”

  栾安洋迟疑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开口。他的心中有非常多的不确定,他不知道面前这个警察究竟想听到什么,在怀疑什么,栾安洋只觉得无论如何何静沉已经死了,为什么还要来折腾活人呢。只是他不能这样讲,显得太薄情了。

  事实上何静沉会自杀,栾安洋意外却也不意外,在刚刚盛威问起时他曾经有那么一瞬在想如果他给予何静沉一些帮助,哪怕去问候一声,何静沉是不是就不会死。但下一瞬栾安洋就逼迫自己挥开了这个想法,他仍然觉得自己问心无愧。

  从恋爱到何静沉入狱,他们在一起十年有余,但总结起来也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说完。盛威假意在记,其实只是记下了一些时间点,但栾安洋看到他在记就说得愈发投入。

  盛威记得他说了四次“我真的很爱她”,六次“我们感情真的很好”,还有十次“我爸妈”。

  就在栾安洋快要讲完时,门开了,他太太回家了,他一下站了起来,眼神有些惊慌。

  “魏雨,这位是……”

  不等他介绍,魏雨也认出了盛威,脸还是一如既往垮得迅速,随手把包扔进沙发里,就插着胳膊站到了栾安洋身边。

  “警察又来干什么啊!”

  栾安洋用胳膊碰了碰她,小声说:“案子不是要重新查嘛……”

  魏雨躲开他,不客气地说:“自杀真的好使哈,杀人案都能重审,坏人只要死了就能成好人呗!”

  “别乱说!”栾安洋使劲儿拽了她一把,赶紧和盛威说,“不好意思啊。”

  “你为什么这么讨厌何静沉?”盛威问魏雨。

  “我讨厌不着她,我讨厌的是因为她的事弄得我们不得安宁!我们不欠她的,她去坐牢了,赔偿金是我们出的,也没有让她还,她是死是活跟我们没有关系了!”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盛威挑了挑眉毛,“赔偿金是第二年才付的,因为死者家属跑到公司去闹了,对吧?”

  魏雨明显噎了一下,随后又不甘示弱地反击:“那时候他们已经离婚了,他就是不付又能怎样!栾安洋就是念旧情,是个傻子,明明被戴了绿帽子,还念着从前的那点好!”

  盛威突然有了一点兴趣,立马问:“你是说,何静沉婚内出轨?”

  “对,那男的还朝栾安洋的车泼油漆呢!当时我们就报过警!”

  “我们?”

  这回魏雨总算露出了一点说错话的心虚,神采往回收了一些。栾安洋趁着这个间隙赶紧把盛威往门口让,盛威也就随着他走出了门。

  栾安洋将盛威送到门口,连连道歉:“实在对不住,她这人就是嘴厉害,其实没什么。”

  “不用对我抱歉,你们自己心里过得去就行。”坐久了腿有点难受,盛威努力活动了一下,“刚才她说的何静沉出轨的事,是真的吗?”

  栾安洋点了点头,又说:“都过去了,不提了。”

  盛威舔了舔牙,没再追问:“之后可能还会有事来问你,别嫌烦。”

  “我倒没事,就是……”

  盛威没听他嘟囔,转身往前走了两步,突然又想起一个问题,实在不吐不快,于是又回头叫住了要回去的栾安洋。

  “我问你啊,你家条件不差,赔偿金都能一次性付清,当初怎么不帮何静沉请个好点的律师,也许能少判两年呢。而且赔偿金要是在判决前付了,对量刑也有帮助。”

  “那时候……”栾安洋刚刚缓和一点的面色,再一次变得铁青,“那时候太混乱了,我爸妈那边……”

  他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完整。

  不过盛威听明白了,第十一次“我爸妈”。

  “行了,回去吧。”

  盛威甩甩手,就转身打算走了。在那一瞬间他感觉栾安洋有种欲言又止,他斜着头看了一眼,栾安洋马上吞咽了一下,敷衍地点了点头,就先回去了。

  这小子是不是还藏着什么事……盛威嘬了下牙,慢慢走回了自己的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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