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辛酸眼泪
遥淼2021-09-02 16:002,388

  无论如何盛威想要见当年的受害者家属一面,案件重新调查,总得知会他们一声。只是让他们接受这么久可能都恨错了人,凶手很可能还没有抓住,是挺残忍的事。

  更何况这么多年也许一家人好不容易走了出来,现在提起等于又逼着他们回想从前。

  所以盛威只是试试,没报太大希望,夫妻俩当初留的手机号都换了,他只能去家里找,开门的是个中年女人,但由于盛威之前也没有见过,只能先自报家门。

  知道来的是警察,女人已经明白是为何而来了,她卡在门口,没打算让盛威进门,尖锐地说:“她死有余辜,你们还替她伸起冤来了,那我孩子就白死吗!”

  “调查真相是警方的职责,如果凶手真的另有其人,不只是对她有交待,也是对你们有交待。”

  “真相?我知道真相,我的孩子就能活过来吗!”

  盛威哑然。

  “我们是受害者,我们的孩子回不来了!所以不管是谁害死了我的孩子,你们去查,但别想着我会去原谅,我凭什么原谅!”

  不等盛威说话,孩子的母亲就拍上了门。他感觉自己被门风扇了个巴掌,有些丧气地转身下楼。

  楼下有俩老人支小桌在下象棋,其中一个老人抬眼瞅见他的表情,张口道:“又吃闭门羹啦!”

  “啊……”

  盛威下意识答应一声,突然觉得不对劲儿,什么叫“又”?

  “还有谁来过啊?”他忙问。

  “那可多了,前一阵总来人,说是啥记者,闹哄哄的。这帮搞电视的真是没德性,人家还不够可怜吗,多少年了,还来揭人家伤疤,造孽啊。”

  老人说话很含混,盛威费力听懂,琢磨了一下才明白。上年纪的人听说记者就以为是和电视台有关,实际上应该是那些想博热度的自媒体。现在网络发达,想查到某个人某个地址太容易,就会引发这样的事情。

  何静沉的本意是利用舆论让这件案子成为关注点,迫使警方回应,她大概也没想到会有人来骚扰受害者家属。这实在太恶心了,也怪不得孩子妈妈会是这样的态度。

  盛威在棋盘旁边站了会儿,看了一盘棋,顺道多打听了一点情况。那些“记者”密集的来了几天,都吃了闭门羹,后来也就不见人来了。孩子出事的第二年夫妻俩人就离婚了,男的自己搬出去了,房子应该是留给老婆了,这些年都是孩子妈妈一个人住在这儿,很少有人来。

  因为不知道孩子爸爸现在的联系方式,盛威只能去他工作的地方找,好在工作固定,这些年都没变过,盛威工作日白天过去就找到了人。孩子爸爸见到他倒还算平静,让他等到下班再谈。然而下班后见面,盛威明显感觉到男人有些无奈,大概是没想到他真的会等。

  两个人在单位外面的小餐馆坐下,正是晚饭的钟点,也不好白占桌子,就随便点了两道菜,盛威是挺想吃的,但对方迟迟不动筷,他也不好意思。

  “你去见过我太太了吧,”男人摇了摇头,“前任。”

  “见过。”

  “她说了什么?”

  “没什么。”

  “她要是说了什么不好听的,您就见谅吧,她这些年脾气就这样。”

  “我这个问题和案件无关,你要是不想回答也没事。”盛威喝了口水,终于忍不住拿起了筷子,“谁提的离婚?”

  男人伸手招呼服务员,要了几瓶啤酒,象征性让了让盛威,就给自己倒满了:“她提的。孩子出事没多久就提了,我没同意,又拖了一年多,实在过不下去了,感觉分开对彼此都好。”

  “那后来去何静沉——就是那个犯人——丈夫的单位要赔偿金,是谁?”

  “是我。”

  男人大口喝酒,苦笑一声,“随便谁觉得我爱财,觉得我冷血,都无所谓。但既然事情已经成定局,我为什么不要。我也不是为自己要的,之后都给她了,她不愿意要,我就留给她爸妈了。老太太当时在现场,吓得不轻,身体一直都不好,用钱的地方也多。”

  “对于当年的案件结果,你们有异议吗?”

  “也是觉得刑期短了点,但我也接受。自己的孩子自己知道,我那个儿子啊,特别淘气,在家里我们都看不住他,别说外面了。我相信那个老师不是故意的,我们毕竟也无冤无仇。”

  “孩子妈妈不信吧。”

  “她也不是不信,她就是钻牛角尖,觉得杀人就要偿命。五年判决出来,她觉得荒唐,甚至想去法院门口捅死那女的,我们那时候24小时轮流看着她,就是怕她真做什么。”

  盛威不止一次偷看酒瓶,他很想喝一口,又觉得办案过程中喝酒的警察,看起来太靠不住了。想要做个靠得住的人,总是要牺牲很多。

  “所以,得知何静沉死讯,你们交流过吗?”

  “那天我刚好看到了直播,我认出来她了,我真没想到她真的会跳。之后我就给前任打了电话,她还不知道,我和她说了之后她沉默了很久,最后说了句关我屁事,就挂了。”

  “就再没有别的?”

  “没有了。”

  男人显然不适合喝酒,一点酒精下去就脸红脖子粗,人就显得迟钝不少。盛威觉得自己要加快速度了,不然等下对方反过来要拉着他诉家常就糟了。

  “何静沉出狱,你们知道吗?”

  “没算日子,原本是不知道,不过她出狱后有去家里一趟,被赶出来了。”

  “去家里?她和孩子妈妈见到面了?”盛威紧张起来。

  “见了,前任和我讲了,说是还带了东西去,门都没让进。是不是动了手就不知道了,大概是不会给她好果子吃的。”

  “具体是什么时间?”

  “就在她跳楼前一个多月吧,当时我们还以为她刚出来呢,后来算日子才觉得不对。”男人垂着头,语气听来也有点怅惘,“那天也没有听她说话,不知道她要说什么……”

  “她大概什么也不想说吧。”

  盛威从餐馆出来的时候,男人已经彻底喝多了,他叮嘱餐馆的老板,等会儿如果觉得状态不对,就帮忙打个车。

  走在车水马龙的街上,盛威在自己厚厚的本子上划掉一条待办事项,确认下一步要去做什么,见什么人。他没有什么目标的走了一会儿,虽然腿脚不便,盛威也还是很爱走路,有的时候他觉得自己走的时间久了,反而更利落些。

  走着走着,路上的人多起来,他抬起头,远远看见了何静沉跳下的那栋楼。圣诞树已经没了,现在天台上放着的是某个卡通形象的巨大公仔,在夜晚十分显眼。

  这个世界运行如常,不会因为任何一个人的离去而停下来。

  所以,值得吗?

  何静沉在决定赴死之前去了父母和孩子的陵墓,给崔之敬寄了信,还去看了受害者的家属,她不是冲动,她是认认真真和这个世界道别。

  又或者说,她坚信有这样做的必要。

  你到底在想什么呢?盛威站在何静沉落地的位置,仰头看着那个玩偶,在心中一遍遍发问。

继续阅读:第十二章:一损俱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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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2:死亡谋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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