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御医当然是胡诌的。
他给镇北侯下了微量的毒,这毒在现在还影响不到身体什么,但长时间下来,便会出现大问题。
他虽然打从时瑾刚露面就看不上这个小丫头,但也有一点点担心时瑾会看出什么来,只是没想到时瑾居然真的什么都没看出来,只针对镇北侯的病情开了方子,还是非常简单的方子,还有几处草药剂量出了错。
沈御医由此便放了心,只当时瑾是个只学了点皮毛便敢出来卖弄的江湖骗子。
他背着手晃悠悠的走了,甚至还颇有深意的打量了时瑾好几眼,口中不断的“孺子可教啊前途无量啊”的叨咕着。
时瑾目送他出了营帐,目光就像是看着一个傻子。
她昨日开了两张药方,一张给了云翡,一张放在桌子上,这是故意给别人看的,就是为了让下毒的人误以为她没什么本事。
原本还有点担心对方不会轻易上钩,会有所怀疑,谁能想到沈御医居然如此自大,时瑾轻轻松松的就把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御医给糊弄了。
云翡忍不住笑,对着时瑾眨了眨眼。
“瑾儿真厉害。”
“……”
明明是那个老头子太蠢才对。
时瑾没理云翡,径直走到镇北侯床前施礼,随后摸上了镇北侯的脉。
喝了她开的药,今日的脉象倒是比前一日好上不少。
她想了想,问:“侯爷打算病多久?”
镇北侯目光微闪,很欣赏时瑾的聪慧。
“我打算再病上一个月左右。”
再有一个月的时间,那位的狐狸尾巴应该也就露的差不多了,云翡那边布下的网也就可以收了。
时瑾点头,说:“好,那就让侯爷再病上一个月。”
当然不是真的病,她要做的是让镇北侯快点好起来,且再也不会复发,只是单看脉象还是虚弱的,用来糊弄周围的那些眼睛。
虽然有些麻烦,但对于时瑾来说并不是很难。
白斐带着时瑾时,偶尔碰上银子在赌坊或者青楼花光的时候,他会接一些在时瑾看来莫名其妙的活计,比如帮那些夫人小妾之类的作假脉象,时瑾见的多了,自己也就会了。
她以前还觉得自己这辈子可能都不会有替别人作假的一天,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还是用在镇北侯的身上。
吃饭的时候,三个人都很安静。
虽然在一个营帐,镇北侯也从床上走了下来,坐到桌边……可就算都在同一张桌子,也没人说话。
镇北侯是习惯了一个人吃饭,加上恪守礼仪,食不言寝不语,所以不说话。
云翡是不习惯和父亲一同吃饭,所以不说话。
至于时瑾……她左看看右看看,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这个气氛很是怪异。
她隐约看明白了,这对父子之间的距离有一些远,在她来到这里之前,恐怕云翡和镇北侯之间除了正事外都不怎么交谈的。
这次是因为她来,镇北侯为了尽地主之谊,所以才特意叫她来吃饭……所以闹出了这么一个尴尬的场面。
时瑾想了想,觉得自己应该化解一下两个人之间的诡异气氛。
“侯爷,下一顿饭,我来做吧。”她忽然说:“我来做一些清淡的药膳,对您的身体是有益处的。”
镇北侯点了点头,说:“时小姐果然巧手仁心……那就先谢过时小姐了。”
于是又沉默了。
一顿饭吃的气氛诡异,弄的三个人都吃的不多,显然都不太舒服。
时瑾心底叹气,一顿饭结束后,她对云翡道:“翡翠,你先回去吧,我要给侯爷针灸,顺便聊聊。”
云翡知道时瑾想做什么,他摸了摸时瑾的头,同镇北侯告退了。
他很信任时瑾,知道时瑾只会做对他有益的事,况且,他也很想跟镇北侯之间的距离再拉的近一些。
云翡离开后,朝露听时瑾的意思,多搬了两个火盆进来,之后看着时瑾替镇北侯针灸,依旧是一如既往的认真模样。
镇北侯看着时瑾绷着小脸的样子,忽然忍不住问:“时小姐,你为何称呼翡儿为翡翠?”
“因为翡翠很值钱。”
时瑾回答的很干脆。
“我在一无所有的时候遇到的他,他说,他叫云翡,我便想,这个名字里有这么值钱的字,和他的人一样,都是亮闪闪的,和珍宝一样,会发光。”
时瑾很爱财,特别爱,她在镇北侯面前也毫不掩饰,这就是真实的她。
镇北侯当然也知道时瑾的这些事情。
早在云翡开始说起时瑾这个人的时候,他虽然表面上不动声色,其实也是好奇的不行,特意找了霆山过来打听了许多,相关的事情,他差不多已经了解了。
只是了解归了解,他还是想亲自看看这个小女子。
“我想让翡儿继承爵位,可他不愿。”
镇北侯忽然说:“时小姐,你可不可以,帮我劝劝他?”
时瑾摇头,拒绝的干脆利落。
“侯爷,抱歉,不可以。”
“为何?”
“这是翡翠的事情,是他做的决定,我只会陪伴他,不会影响他。”
时瑾专注着手下的动作,声音柔和,
“我自小家里穷,一年到头也吃不到什么好东西,爹娘为了让我开心,采了许多天的药材,卖了钱,换来了一小盒果脯。他们见别家的孩子都爱吃,便以为我一定也喜欢,但其实不是的,我喜欢的只是和爹娘一同上山时可以采到的野草莓和山葡萄。”
“爹娘想给我好的,可是对我来说,我心疼爹娘,心疼药材,心疼银子……果脯虽吃了下去,可我心心念念的,永远是和爹娘在一起时采的那些不值钱的小东西。”
时瑾其实不怎么会讲大道理,她就是把自己经历过的事情和自己的想法讲给镇北侯听一听。
而镇北侯也听的很认真,思索了很久。
他一直以来都想给云翡最好的,却没考虑他认为的好在云翡看来是什么样的。
时瑾针灸已经结束,她收针起身。
镇北侯忽然道:“时小姐,我们父子,让你费心了。”
时瑾摇头微笑,施礼告退。
……
隔天云翡接到了清吾传来的书信,信上说的明白,时瑾制作的解药对于萧璟来说有效果,身体正在好转,泗安又找了其他的大夫,替萧璟针灸拔余毒,萧璟如今连气色都好了许多。
时瑾非常开心,回信说了一堆絮絮叨叨的话,云翡在旁边看着,心里酸溜溜的,却也没阻止,只是小声提醒。
“瑾儿,在我面前这样担心别的男人……我很不舒服。”
也就是缥缈坞的宗主是萧璟,所以他只是小声嘀咕两句,但凡换一个人,他都要把缥缈坞弄垮了不可。
时瑾听的直笑,她伸手摸了摸云翡的脸,说:“翡翠哥哥不要生气嘛,瑾儿来哄你好不好?”
“……”
云翡故意板着脸,心下却有点紧张,面色控制不住的微红。
“你打算……怎么哄我?”
声音里是满满的期待。
时瑾笑着抱了云翡一下。
“这样哄,行吗?”
“……不行。”
“那这样呢?”
时瑾踮起脚又亲了云翡一下。
云翡面色更红了。
他憋了片刻,说:“……还是不行。”
时瑾眨了眨眼,没想到云翡现在居然这么贪了,亲亲抱抱都不够了。
她干脆一伸手,直接跳到云翡身上,胳膊挂在云翡脖子上,极深的吻上云翡的唇。
以往的亲吻,都是蜻蜓点水一般,碰上便离开,而这次不同,她停留的时间稍长,甚至微启了樱唇。
云翡的心脏跳动剧烈,他脑袋有那么一个瞬间一片空白,双手几乎无意识的搂住了怀中人的纤细腰肢,呼吸也变的剧烈滚烫起来。
忽然有人在帐外唤了一声。
“殿下,张大人找殿下,说是有事相谈……”
云翡思绪瞬间回笼,他连忙松开了时瑾,脸红的惊人。
被打扰了享受心上人甜美的云翡有些烦躁。
“……让张河等着!”
他看了笑吟吟看着她的时瑾一眼,觉得自己每次都这样被动,总是被时瑾调戏,这着实不好,他怎么也要主动一次……于是他干脆发了狠,一把将时瑾搂进怀里,想继续刚才的亲吻。
乌禾在外面不明白云翡为何语气忽然激动,有些担心,连忙掀开帘子,一眼便看到他家殿下微低腰身,紧紧搂着时瑾,两个人的衣衫都很是凌乱。
乌禾当即就呆住了,而云翡又一次被乌禾打断,已然是怒不可遏,咬牙回身瞪视着他。
“有完没完!!”
“有……有完……”
乌禾知道自己把云翡惹的暴怒,为了小命着想,连忙连滚带爬的溜了。
两次被乌禾坏了好事,云翡面色阴沉,回身看到时瑾娇娇弱弱对他眨眼睛的眼睛,一时只能叹气,放弃了欺负时瑾一次的想法。
他说:“……这次,还不够,下次,瑾儿得补偿给我。”
时瑾忍不住笑,说声好,抬手替云翡整理领口与衣袍下摆。
“翡翠,去吧,别让张大人等急了。”
云翡冷哼一声,因好事被打扰让他很是气闷,连带着把张河也给责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