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珂下午回了趟公司，取了份文件又匆匆走了。
不巧的是，等人等了一天的苏愿刚好这会儿去了洗手间，等她从洗手间出来，前台妹子连忙指着电梯道：“苏愿，快，郭总刚下去！”
苏愿道谢后直奔电梯，按键等右边电梯上来时，见左边的电梯停在了B1。
B1是地下停车场，苏愿下来后两眼茫然，她不知道郭珂的车停在哪里，更不知道这耽搁的几分钟时间，车子是不是已经开走？
就在苏愿焦急四下张望时，终于在前方不远处看到了郭珂的背影。
此时，停车场进进出出的车子多了起来，于是把苏愿呼喊的“郭总”完全淹没在轮胎与地面的叠加摩擦声里。
郭珂一边讲着电话，一边坐进车里。
司机将车开出停车位，朝着左边的出口驶去。后视镜里，有人在挥手奔跑……
等郭珂讲完电话，车子离出口还有不到一百米。
司机看着后视镜里依然奔跑的身影，不由得放缓车速，然后终于忍不住对后座的郭珂道：“郭总，有人在追我们的车子，好像是公司的员工……”
郭珂听后从手机上抬起头来，随即转身朝窗外望去，只见身后长发飞舞，一个拼尽全力在奔跑的身影。然而下一秒，从旁忽然驶出一辆跑车，险险地与她擦身而过。
“停车！”
司机立刻将车子停了下来。
苏愿气喘吁吁地跑到车前，额头和鼻尖布满细密的汗珠。
郭珂降下后座车窗，脸色自然看不出愉快。
“郭总，您好！我想跟您确认下客户退款的事。”苏愿微微低身，满脸期待地看着车里的人。
郭珂看着眼前这张奔跑过后依然完美得无可挑剔的面孔，刚刚胸中升起的那股无名火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通知你的两个客户明天来公司办退出手续吧，违约金不能免，不然公司无法对其他投资人交待。”
“好的！谢谢郭总！”苏愿难掩激动，事情终于解决了！
“以后不要再追车了，毕竟你自己的命，比任何人的事都重要！”郭珂说完升上车窗。
苏愿目送车子开走，朝着车影又深深地鞠了一躬。
郭珂一直盯着后视镜，自然再次见到苏愿鞠躬的一幕。这是他第二次见她认真鞠躬的样子，他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值得她感谢，说到底，客户的纠缠归根结底都是他的麻烦。若论感谢，也是他感谢她才对。真是个傻姑娘，执着又善良。
苏愿上楼回公司，刚出电梯就撞上嗑完瓜子出来找她的李阿姨的二女儿。听苏愿说明天可以办手续退款，立马走人找亲哥要合同去了。
李阿姨家的关系比较复杂，苏愿想了想还是给李阿姨本人去了电话。
上午已出院回家的李阿姨得知可以退款的消息，立刻告诉苏愿明天亲自来办手续。至于违约金，李阿姨倒是想得开。
“损失点儿就损失点儿，总比电视新闻里那些一分钱也拿不回来的好。”
比起李阿姨，郑氏夫妇对于违约金的损失是完全的看不开，在电话里冲苏愿嚷嚷了半个小时。
苏愿知道同意提前退出退款已是公司做出的最大让步，合同条款中对双方违约有明确约定，在客户违约的情况下，不可能免违约金全额退款，自然无法满足郑氏夫妇提出的要求。最后只好让他们考虑一晚，明天在退与不退之间做个选择。
为准备明天的客户退款工作，苏愿到下班时还在写申请填资料，原本要OA一道道走流程审批，但因公司目前人事动荡，OA审批已全部暂停。对于这种特批事项，首先要由董事长签字确认，然后才能移交财务办理。
“苏愿，真为你不值，明明提成是组长拿的，如今出了破烂事儿却要你一个人兜着。唉，也就你老实，要是我，才不会就这么认了。”同组的顾问下班时给苏愿的桌上放了瓶酸奶，忍不住随口吐糟了两句。
王夏听到后也凑了过来。“组长跳槽升了经理，人家风光着呢，才不管我们的死活。”
“俗话说人在做，天在看。可我怎么觉得老天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呢？像我们这种有良心的人，真是一点儿也不比没良心的人过得好。”又有同组的顾问加入感慨。
“幸好这种吃羊的狼跳槽了，不然我们都会被狼吃掉。”
“苏愿，我跟你说，干我们这行的脸皮不能薄，受了欺负就得打回去。管他是组长还是二大爷，不能让他们蹬鼻子上脸。所以，你看我什么时候让组长占过便宜？”
苏愿知道大家是为她鸣不平，可路是自己走的，她既然没办法做到对客户视而不见，就只能咬牙把事情做下去。只有这样，才能对人对事有个交待。
晚上七点，其他员工已下班，苏愿只能默默祈祷新任董事长明早九点能准时来公司。
打卡下班，苏愿急忙赶回租住的小区附近看了两处房源，一处人员混杂，满室烟雾缭绕。一处形同毛坯，各种线路裸露在外，明晃晃的安全隐患。
之所以还在租屋附近找，是因为这里地处郊区，租金相对城区便宜。如果连郊区的房租都负担不起，苏愿想，若再搬，就只能搬出帝都了。
找房找到晚上十一点，苏愿筋疲力尽。
在这个不知明晚将会住在哪里的夜晚，苏愿梦见了自己的母亲。
母亲还是年轻时的样子，发丝齐肩，眉眼温柔，来到床前轻轻抚摸她的头，嘴里哼着轻快的调子，唤她起床……然后牵着七、八岁的她走出家门，去爬望川山。
天空如洗，春风荡漾，群鸟飞翔，漫山遍野的粉玫瑰，盛放迎接望川山的霞光万丈。
梦里，母亲温柔地笑着，裙摆轻扬，一步一步带着她，爬上望川山的山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