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溶漾闻言一顿,“刚开始我也认为身体里的只是一个容器,直到长大后,灵力愈加磅礴,我才在一次偶然的进阶中感应到了体内另一个容……另一个人的存在,他说,他名唤云琰。”
琰……
不知为何,许霄怀的心里柔软了几分。
“所以,他一直都在你的体内,只不过因为你昨日为灯儿,取了带有大长老封印灵力的额间血,才将他放了出来?”
晏弦指节轻叩桌面,侧过脸来,看着云溶漾说到。
想起昨晚,月白常服的公子罕见地不自在起来,伸手理了理衣袖,才回答道:
“其实,虽说初始之时,云琰是被创造出来,替我承载以及分担灵力的容器,但只是大长老有如此想法,我自从知晓他的存在后,便从未用异样的眼光看待他。”
云溶漾忽然看着许霄怀,纵使眼神有些羞赧,却也依然坚定。
“他从未与我有过争执,但是云琰他、我知他不会真正做伤人之事。”
青衣灯妖被正对上目光,先是一愣,继而似安抚般的一笑,秾胭的唇角微勾,却神奇般的使白衣公子慌乱忙撞的心平静了下来。
晏弦纵然还是有些不满,但是不论云琰当初如何,云溶漾都是与他同身一体。
换句话说,云琰在一定程度上,也是云溶漾的一部分。二人同行一路,两个月的相处不能作假,更何况,云溶漾还提供了鲛人泪的线索。
于情于理,自己也不便作难他人。
伸手勾过灯妖垂落在桌沿外的衣袍,男人只能提醒自己牢记昨晚的教训。
虽说云琰暂时沉息在了云溶漾的体内,但是白衣捉妖师还是有些忧心忡忡的样子。
云溶漾清楚地知道,昨晚云琰的妖魔化与自己有关,也和……
看了眼正无所事事,随意把玩琉璃青灯的青衣灯妖
也和霄怀有关。
纵使不愿承认,但是事实便是如此。
即使隐瞒了霄怀和晏弦,云溶漾却没有办法瞒过自己。
云琰在自己的体内,最初之时,二人并不是如此和/谐的共生关系。
容器初开灵智之时,心里满是怨恨,怨恨为何生来便是为了别人而贡献自己,又哀痛终其一生,无法拥有自由行走的躯壳。
在一次进阶险些走火入魔的时候,云溶漾才惊愕地发现体内另一股躁动的气息,向来在修炼中从不屑于歪门邪道的正门子弟痛苦于心魔的诞生。
为此隐瞒辞别于家族长老,放归自己来到尘世。
期间的磕磕绊绊,羁绊瓜葛,云溶漾下意识不愿再提。
在终于下定决心,发了心魔大誓,向云琰保证自己一定会为他寻来一副身体后,二人才安然无恙的共存于一具身体这么久。
就连寻得“鲛人泪”,可助许霄怀正式化形之法,都是当初在潜回家族为云琰寻找移魂之法时,无意中看到的。
可这些,都无法说出口。
况且事到如今,云琰昨晚的所作所为也让云溶漾有些不愿正视自己的内心。
晏弦不知同行之人内心的苦闷与纠结,对于他来说,当下最要紧的事便是为灯儿寻得鲛人泪,使灯妖真正化形。
那日过后,许霄怀又断断续续地梦到了忘川河畔嬉戏的鲛人,却倒是再没有被梦魇住。
醒来后,刻意忽略了那股怅然若失的感觉,许霄怀将忘川河告诉了晏弦。
云溶漾与他们一起商议,认为既然现在世间无人知晓忘川河在何处,也再没有人见过鲛人,便只能前往天元10年鲛人的发现地
――夜琉村
一探究竟。
一路向北而行,二人一妖的历程中再也没有什么离奇的事情发生,许霄怀梦到鲛人的次数也在逐渐减少,这让晏弦和云溶漾松了一口气。
云琰也好像销声匿迹一般不再出现,但只有云溶漾知道,他只是在自己的体内藏匿了起来。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面对云琰,这个几乎从小到大都与自己共生一体的人格,云溶漾却总是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只能暗自警告对方不要再擅自出现。
即使是偏远的村庄,对于修行之人来说,也不过是几个月的脚程。
来到夜琉村时,一行人甚至觉得二十干支前鲛人出现的见闻是不是真的。
阡陌交通,鸡犬相闻,男女老少皆是寻常农家之人,没有一丝异样,让对于发现鲛人的踪迹怀有很大希望的晏弦,心里有些失落。
村里的人很好客,没有多问这突如其来的外乡人。
二人在村长家被盛情招待过后,便因为晏弦的请求,村长让村里的小伙子带领他们参观了村子。
村子的后面有一片湖,阳光照耀下来,水光粼粼,据说曾经与外面的哪处较大的湖泊相连过。
“不过现在已经是单独的湖了,我们村子里的湖,它还有个名呢!”
领头的小伙子有些黝黑,却带着村里天然的野性与质朴,笑起来很阳光俊朗,教人看见那一排亮白的牙齿。
“叫夜琉璃。很美对吧!”
阳光照耀下来的时候,是很美。粼粼光点碎片跳跃其上,随着轻柔的涟漪一波波被推开,成了光晕。
许霄怀被晃了眼。
村长家里人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晏弦也不好明目张胆地询问太多,只好耐住性子。所幸村长也是憨厚之人,没有过多的询问二人来这里的目的,不然晏弦真不知该如何回答。
翌日天一蒙蒙亮,公鸡打鸣声便响彻在全村上空,代表着一村人一天劳作的开始。
许霄怀飘到公鸡旁边,看着身旁这只颇有些雄赳赳气昂昂的红冠大公鸡,感到有趣,又有些新奇。
离开的时候,大公鸡还好似无意地往旁边瞥了一眼,对上它那两只芝麻绿豆大点的小眼睛,许霄怀一愣,转而发笑。
都说公鸡是种很有灵性的动物,没想到还竟是真的。
云溶漾醒来后,用了净身术,便来到院中,似有所感地看向了房顶。
青烟缭绕之间,青鹤色衣袍若隐若现,乌发悬浮在空中,似海中水藻般浮游,白净的面容上,是对一切的新奇与天然的稚色。
带着至纯一样的吸引力。
晏弦从外边回来,手里还端着一碗浮着青翠葱花的云吞。
“灯儿,快下来吃东西。”
跟着晏弦久了,吃过的食物众多,光花样没有一百也有五十了,可不知为何,晏弦就像是认定了一般,隔不多久就要去吃一次云吞,还美名其曰“灯儿爱吃”。
看着眼前犹冒着热气的云吞,再将目光移向在一旁清洗木箸的晏弦,许霄怀无奈地想:
也不知是谁更爱吃一点。
白嫩圆滚的云吞一入口,就让许霄怀长呼了一口气。
浅白的烟雾一吹即散,氤氲了灯妖的面容,云溶漾在对面看着,心里莫名,面上却只是情不自禁地伸手一挥被青年吐出来的热气。
“热气腾腾的才好吃,是吧,灯儿!”
不知从哪里又拿出两碗云吞的晏弦,面上得意洋洋地说道。
“多谢晏兄。”
猝不及防被放在面前的云吞弄得呆滞了一下,虽说嘴里向晏弦道着谢,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瞟向了正眼带笑意,眼角微勾的青衣青年。
一顿朝食,二人一妖吃得是各怀心思。
待早出劳作之人开始一天的辛勤之后,晏弦便马不停蹄地来到村长家里,想要询问昨日就积压在心底的问题。
蒲竹藤椅上,手拿蒲扇的村长仰躺在上面,眯眼享受着晴空下的太阳光。
老人家年纪大了,没有劳动能力,所幸有儿有女,都很孝顺,一大家子倒也其乐融融。
叫了许多声,老人才慢悠悠地转过头来。
“小伙子,什么事儿啊?”
老人家嘶哑的声音响起。
一到紧要关头,晏弦就卡壳,最后还是云溶漾出面问的话。
“村长爷爷,我们听说二十干支前,有人在夜琉村发现了鲛人,于是才慕名而来,是想问一下……”
被“啪”的一声狠狠撂在地上的蒲扇打断了话语。
许霄怀惊措地看着刚刚还慈眉善目的村长老人家脸色骤变,神情严肃。
二人在一旁,皆有些怔愣。
“各位少侠,还望你们不要再多提此事,若是还想寻找鲛人的踪迹,恕老夫不能提供。”
晏弦本来还有些不知所措,听及此,才明白过来。
连忙补充到:
“村长,您误会了,我们不是那捕鲛之人,也不是穷凶极恶之辈。只是不知从哪儿听说这个村之前出现过鲛人,感到好奇,遂来询问一番。”
听到这里,村长紧皱起的眉头沟壑才慢慢舒展开来,神情有些许的缓和,继续慢悠悠地仰躺回在蒲竹椅上。
“年轻人啊,莫要贪心,大自然万物自有灵性,坏事做多了,会遭报应的。”
悠长的语调,混浊的双眼,不知是想起了什么曾经的过往。
云溶漾不敢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转而谈论起村里人的日常生活,果不其然,村长又恢复了昨日宴请他们的乐呵劲儿。
傍晚回到寄宿的院子,晏弦一脸笃定地说道:
“那村长绝对知道些什么,今日得不到线索,翌日,我便去那村民家里一问。”
许霄怀就在旁边,看着晏弦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心里只觉得好笑,又有些莫名的感动。
晚上,云溶漾提出要出去查探一番。
“若是村民也不说,咱们怕是会什么线索都得不到,还会打草惊蛇,不如趁着夜色,前去村长家里查探一番。”
虽说有些难堪,但是事到如今,想着不能白跑一趟,晏弦一咬牙,决定跟上前去。
许霄怀有些怔然于看起来风光霁月的云溶漾居然会提出这样的方法。
在二人保证只是在外围查探,绝不做其它事情后,二人一妖出现在了村长家主屋的房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