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文倩睡到半夜,听到沈默送小柯回来的动静,随后门又响了一下,应该是沈默又出去了。
她不放心,起身到阳台上张望,只见枸杞还是睡得十分安稳,鼾声大作,而沈默,正在楼下滑滑板。他一次次地在马路中央来回滑着,一次次加速冲向那个通往医院的十字路口,在十字路口中央不要命地练习着跳跃和转身。
今天煲汤的时候,沈默嬉皮笑脸的,文倩就知道他只是把心事给封到心里了。文倩喝了口他煲的汤,味道是甜的,可内里却有种说不出的苦涩,根本不是他昨天的水准。可她当时不好说什么。
文倩披上大衣,想喊他回来,又不知道该怎么劝他,倒不如让他发泄一下。
她在阳台上找到了一个买了就没有用过小电炉子,在电炉上烤了几个橘子,一些花生,等沈默回来。她想到人在喝酒之后,比较容易打开自己的心扉,便抱着试试的心情煮了一壶梅子酒。
等到沈默悄悄回来时,只见阳台上闪着烛光,文倩在黑暗中回眸朝他招手,这画面实在是有些……惊悚了。
“大晚上的,不开灯不睡觉,演鬼片呢?”沈默埋怨着走过去。
“伸手。”
沈默听话地摊开手掌,文倩笑着把一个东西塞进沈默的手心。他手里一暖,一个完整剥好的的橘子正散发着温热。
“我失眠了,你陪我一下吧。外面冷,你吃点热的。”文倩倒下两杯热好的梅子酒,递给沈默一杯。
两杯梅子酒下肚,勇气和温暖好像又有了一些。
“半老师醒了,但我一直没过去看他。”沈默主动开口了,“好像迈不开这步似的。同学们都在值班照顾,今晚轮到我,我推给陈彬了。”
“不想去就先不去吧,反正人手也多。”文倩道。
“我爸爸当年的主刀大夫,恰好是熊芊芊。那次手术失败之后,她一直没能再上手术台。这一年来,在我家人眼里,我叛逆妄为,害死了父亲。在同学们眼里,熊芊芊等了我十年,我一回国就提分手,害她手术失败。这一年来,不论是面对家人还是同学们,我都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我这么一个人,凑过去干什么?”沈默说完,拿起剩下的一壶梅子酒,一饮而尽。
原来沈默的心境是这样的……怪不得会他深夜一次次冲向十字路口。怪不得在枸杞患病的时候,他极力要搬去山里。
“都过去了。现在老师救回来了,熊芊芊也重回手术台了,你也有了新的生活,不如就向前看?”文倩劝慰道。
沈默抬起头,迷茫地看着窗外的夜色。这些大道理说起来容易,可是真正接纳自己的不堪又谈何容易?
“我带你去个地方!”文倩说话间也把手中的酒干了,拉起沈默的手,带他走出家门。
“爬楼梯?大可不必!”沈默见文倩把自己拉到安全通道时,上次抱着小柯爬十九楼的噩梦在眼前重现。
“跟我来!”文倩拽着沈默便往上跑。上次是沈默一口气把文倩从十八层拽到十九层,这次则换了文倩拉着沈默,跑到了顶楼。只见她熟练地解开一道铁丝链子,打开了通往天台的小门。
“居然没锁?”
“每年冬天物业都会从屋顶维修管道,经常不锁门,这里可是我的秘密基地哦!”文倩道。
“每当我想不开的时候,我都会来这里站一会儿,就什么烦恼都没有了。”文倩低声说道。
今夜风很大,一丝雾霾也无,星空万里,都在他们头顶上方闪烁。
沈默听到她“想不开”,下意识地挡在了文倩的外侧。
文倩忍不住捶了他一下,“你想哪儿去了呀!我是来这里看天的!你看漫天繁星,多漂亮啊!”
文倩抬起头,张开双臂道,“如果你感到悲伤,就不能逃避。你越逃避,悲伤越是如影随形。只有让悲伤彻底穿透你,它才能彻底和你告别。”
她一边说着,一遍感受着零下十几度的寒风穿心而过的“快感”。
沈默半天都没有回应,突然,她感到背后一暖。
“生理期还耍帅!外套都没穿!病了还不得我照顾你!”文倩一回头,只见沈默在自己身后,把带着他体温的外套披在了她背上。文倩一时间呆呆的,一动也不敢动,这动作太亲昵了。
又是一阵寒风吹来,沈默轻轻地拢了一下两襟,把她裹紧了一些。远远看上去,倒像是搂着她一样。
文倩怕他冷,后退了一点,轻轻靠在他怀里,向他传递过去一点点微小的热度。
沈默一下子想起那个因高烧而浑身发抖的晚上,他冷得好像掉进了北极的深冰里。文倩往他胸口贴了一片“暖宝宝”,那感觉就像现在这样,虽然只是微小的温热,却让他感到了安全和希望。
这希望和温暖此刻渐渐扩大,直到将他全部填满。
“诶!”刚才天空好像一下子划过了两三颗流星。
“流星闪过的速度简直比传说中还快,心里还在想是不是流星的时候,流星就划过了。根本来不及许愿嘛。”文倩遗憾道。
“也不尽然。”沈默刚才心里有了一个愿望,恰好抬头就看到了流星。
他不是迷信的家伙,可这一刻,他愿意相信这个流星许愿成真的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