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文倩提出解决方案后，沈默觉得实在有点儿为难，“这深更半夜孤男寡女的……要不，你带上小柯一起？”
“小柯已经睡了，难不成还叫醒它？我自己去就行。”文倩是铁了心要去。
“那没小柯跟着，我还怕你对我图谋不轨呢。”沈默道。
“你家不是还有枸杞吗，怕什么？”
沈默拗不过她，比了个“请”的姿势。
时钟已过了十二点，两个人迎着寒风走向了沈默家的小区。
“小心点儿。”沈默叮嘱道。文倩刚才踩到了小区门口堆的纸箱子，踉跄了一下。
文倩打量着这个小院的环境，怎么和自己的小区一墙之隔，这里却这么破败呢。
刚才文倩“审问”沈默不成，突然提出要去沈默家里看一眼，理由是，沈默早就出入自己家了，可是她从来没看过沈默家什么样子，来而不往非礼也。
“你确定查看过我家之后，就不再问东问西了？”
“确定。看一个人家里什么样，就能知道这人啥样。”文倩坚决地说道。
穿过堆满“世纪杂物”的老旧走廊，沈默打开了一扇脱了漆的淡绿色木门，拉了一下门边灯绳，一个旧的不能再旧的老式房间显现在文倩面前。墙上一幅“花开富贵”的国画文倩倒是见过，上次沈默就是在这个背景墙前跟她视频面试的，只是没想到这屋子整体是这副尊荣。
“这我爷爷家。我爷爷走的时候什么样子，现在就什么样子。”沈默道。
枸杞的狗窝安置在阳台上，是个简陋的纸箱做成的屋子。文倩刚想同情枸杞，沙发上突然响起一声呼噜声，原来枸杞正大大咧咧四仰八叉躺在沙发上睡觉。枸杞听到动静，睁了一下眼，抬了一下脖子，大概是闻到了文倩的气味，便懒得起身，直接卧倒继续睡了。
“你爷爷是化学老师？”文倩指着一屋子的“化学设备”问道。
“这些是我的。要么是厨具，要么是制作厨具的东西。”
“这是什么？”文倩拿起茶几上一个小灭火器一样的东西。
“喷枪，可以喷火出来烤肉。”沈默说着就对着空气喷了一下，出来一条火舌，吓了文倩一跳。
“这些？”电视柜前放着一些来路不明的铁罐子，还连着温度计和电路板，煞是诡异。
“这是我刚做的一个液氮设备。想试试分子料理。”
沈默按了一下按钮，一个钢管突然喷出袅袅烟雾。
“闪开，那不是干冰，别冻伤了。”沈默把文倩拽开。
“这个又是啥？”文倩又看到一个特别的锅，像是做火锅的九宫格，却又比火锅厚实很多。
“这是我自己焊的九宫格铸铁锅。可以同时炖九种配方的肉。”
“STAUB锅？贵妇品牌啊。”九宫格铸铁锅旁边是一个崭新的珐琅锅。文倩认识这个产品，公司和这个品牌有合作。
“识货。”沈默之前逛厨具店，看到这个珐琅锅，一直没凑够钱拿下。还好最近他从二手网站上淘到一个，坐了很远的公交车取回来。拿到之后发现这个锅居然一点瑕疵都没有，很是惊喜。
“这么看来，你也还挺过日子的啊，珐琅锅知道淘二手的，铸铁锅还自己焊，可是龙虾却说买就买，一顿食材就大几百，我想知道你到底有钱没钱？”文倩质问道。
“食材对于厨师来说不分贵贱。龙虾要是我能自己养出来，我也不想花钱。”沈默拉开冰箱，只见冷藏室里码放着整整齐齐的蔬菜，都分别按照产地都贴了标签，标记着山东、新疆、内蒙等等。
“你光看到龙虾花钱，以为这些蔬菜不花钱吗？同样是西红柿，有的是来炖煮调味的，有的是用来做雕花的，需要的酸甜软硬都不同。按照我这么买，也不比大龙虾便宜多少。”
文倩拿了一个西红柿，闻了一下，确实有种不同寻常的清香。
“学厨本来就很费钱的。”沈默解释道，“做我们这一行，就是这样……又穷又富的。表面上每天在吃龙虾鱼子酱，实际上更多的时候都在吃土。”
沈默又随手拉开一个柜门，里面里三层外三层堆满了最便宜的方便面。
“我但凡没工夫练习厨艺的时候，每顿饭就吃这些。”
文倩看着这一柜子方便面，顿时觉得自己的方便菜家族还是丰盛得多。
“所以你之前是厨师？在哪家店掌勺？”文倩道。
“我在法国实习过，回国就没再干厨师了。打打零工，然后自己在家胡搞八搞瞎研究。”
“你不用非得理解我，不理解很正常，我身边的人都不理解我，都说我是在浪费生命。”沈默苦笑道。
“隔行如隔山，我没有发言权。”文倩此时有点内疚。不过，秉持着严谨的态度，文倩还继续偷瞄着厨房与客厅之外的空间，想一探究竟。
“你最好别到处看。”沈默提醒道。
“怎么？”
子不语怪力乱神。这房子的历史跨越了大半个世纪，这个房子的第一任住户是一对非正常死亡的夫妇，大家一直说这个房子阴气很重。
沈默是不信这些迷信的，就算讲迷信，他也相信自己能“震住”老屋的磁场。民间有一种说法，屠宰场是阳气最重的地方，鬼都退避三舍，因为屠夫的刀也是很好的辟邪之物。而沈默学厨，四舍五入也算半个屠夫了。但是文倩只是个平凡血肉之躯，又在这子午之交来到这间屋子，沈默怕她抵挡不住这里的“阴气”。
沈默刚解释完，屋外便狂风骤起，吹得本不牢固的窗框发出“哐哐”的声响。
文倩立刻想要告辞，可想到自己要独自穿过狭长的楼道和古色古香堆满旧物的楼梯，顿时觉得毛骨悚然。
“我送你回去。”好在沈默主动提出。文倩嘴上客套，心里却谢天谢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