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还凝在训练场的草叶上，阿木已经摔得第三次趴在了地上。膝盖处的旧伤被粗石地面磨得发疼，他撑着胳膊想爬起来，却看见两米高的土墙像道不可逾越的屏障，堵得他胸口发闷。
“还是没跳过啊……” 不远处传来两个弟子的小声议论，阿木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把脸埋得更低。那两个弟子是上个月刚入门的，轻功比他好，昨天还跟叶掌门去镇上接了趟送信的活，回来时手里攥着几文工钱，笑得合不拢嘴。
阿木摸了摸怀里的布包，里面裹着半个冷硬的麦饼 —— 这是他今天的早饭。来碎玉门快半年了，他还从没拿过一次月例，每次叶掌门都说 “等门派宽裕了就给”，可门派的日子，好像一天比一天紧。
“你们听说没？昨天钱庄的人来了，要五十两银子，不然就搬前堂的桌椅抵债！”
“五十两？咱们门派连买药的钱都快没了，哪拿得出啊？”
“我听叶掌门跟林大人商量，实在不行…… 就再裁两个弟子，省点口粮钱。”
“裁谁啊？总不能裁咱们吧，咱们还能接活呢……”
“那可说不准，有些人轻功差得连墙都跳不过，留着也是浪费粮食……”
后面的话像根针，狠狠扎进阿木的耳朵里。他知道，他们说的是自己。
阿木是从隔壁村来的，家里穷，娘常年卧病，爹去年冬天上山砍柴摔断了腿，家里实在揭不开锅了，才托人把他送进碎玉门 —— 好歹能混口饭吃，要是运气好，学到点武功，还能下山挣点药钱。
可他天生力气小，轻功更是差得离谱。其他弟子练半个月就能跳过的墙，他练了半年，还是一次次摔下来。林大人来之后，教他 “借力跳墙”，让他踩着树干反弹，可他总怕摔下来，每次脚刚碰到树干就慌了神，还是跳不过去。
“阿木，该你了！” 负责晨练的师兄喊了一声，语气里带着不耐烦。
阿木深吸一口气，往后退了几步，助跑、起跳、伸手去够墙头 —— 指尖擦过粗糙的土墙，身体却重重摔在地上，这次连胳膊都擦破了皮，渗出血珠。
“唉，算了算了，你先一边歇着吧，别在这耽误大家时间。” 师兄摆摆手，语气里的嫌弃藏都藏不住。
阿木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低着头往宿舍走。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落在地上像碎金子，可他觉得浑身发冷。他想起昨天收到的家书，娘在信里说 “家里的药快没了，你要是有闲钱，就寄点回来”，可他连自己的饭都快吃不饱了，哪有钱寄回去？
宿舍里空荡荡的，其他弟子都在晨练，只有他一个人。阿木坐在床沿，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布包，里面是他带来的全部家当 —— 一件打补丁的旧衣服，几文皱巴巴的铜钱，还有娘缝的平安符。
他把布包叠好，塞进怀里。或许，他真的不适合待在碎玉门。与其等着被裁，不如自己走，至少还能留点体面。下山后，他可以去镇上的酒楼打杂，或者去镖局当搬运工，总能挣点药钱寄回家。
“阿木？你怎么在这？晨练结束了吗？” 门口传来阿文的声音，他抱着一摞宣纸，是刚从藏经阁拿回来的 “弟子能力评估表”。
阿木赶紧把布包往身后藏了藏，勉强笑了笑：“没…… 我有点不舒服，先回来歇会儿。”
阿文走进来，一眼就看到了他胳膊上的伤口，还有他通红的眼睛：“你又摔了？是不是他们又说你了？”
阿木低下头，没说话。阿文知道他的心思，这几天阿木一直担心被裁，夜里常常翻来覆去睡不着。
“你别听他们瞎说，林大人说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你协作力强，上次帮阿石搬药罐，比谁都细心，林大人在评估表里还说你适合护送岗呢！” 阿文把评估表递过去，指着上面 “阿木” 的名字那一行，“你看，林大人写了‘适配护送岗，需加强轻功训练，建议用树干借力法，每日练习 10 次’，他都给你制定计划了，你别放弃啊！”
阿木接过评估表，纸上的字迹工整，“协作力 75” 几个字格外显眼。可他还是摇了摇头：“再怎么练，我也跳不过墙，护送岗需要轻功好的，我不行……”
“谁说护送岗只看轻功？” 阿文急了，“上次林大人跟我说，护送任务最要紧的是‘护住货物’，不是‘跑得快’，你力气虽然小，但细心，能注意到别人没注意的细节，这才是最重要的！而且林大人昨天还跟钱庄的人谈了‘以工抵债’，说要接安保任务，到时候肯定需要人，你要是走了，就没机会了！”
“以工抵债？” 阿木愣了愣，他没听说这件事。
“是啊，” 阿文点点头，“昨天钱庄的人来催债，林大人跟他们谈，说咱们帮钱庄护送一批银子去镇上，抵五十两银子的债，钱庄的人已经同意了！林大人说，这是咱们门派的第一个任务，要是做好了，以后还有更多活干，到时候大家都能拿到工钱，你就能给家里寄药钱了！”
阿木的心里动了动，给家里寄药钱，是他最大的心愿。可他还是没底气：“可我轻功差，要是任务出了差错，怎么办？”
“林大人肯定有办法，他那么厉害，连阿石的内力紊乱都能调好，肯定也能帮你练好轻功！” 阿文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再等等，林大人处理完前堂的事，肯定会来找你的，你别先走啊！”
阿文还想再说点什么，外面传来了林沐的声音：“阿文，评估表整理好了吗？过来帮我看看任务路线图。”
“来了！” 阿文应了一声，又叮嘱阿木，“你千万别走，我去叫林大人过来找你！”
阿文走后，宿舍里又安静下来。阿木看着手里的评估表，“适配护送岗” 几个字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他想起娘的病，想起爹的腿，想起自己来碎玉门的初衷 —— 他不是为了被人嫌弃才来的，他是想挣钱，想让家里好起来。
可他真的能做到吗？他又想起一次次摔在地上的样子，心里的绝望又涌了上来。他把评估表叠好，塞进枕头底下，又拿起怀里的布包 —— 还是走吧，别等到被人赶走，更丢人。
他刚站起来，宿舍门就被推开了，林沐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张画好的 “任务路线图”。
“阿木，听说你没参加完晨练？” 林沐的目光落在他胳膊上的伤口上，还有他手里的布包，瞬间就明白了，“你想走？”
阿木的脸一下子红了，攥着布包的手紧了紧，小声说：“我…… 我轻功差，帮不上忙，还浪费粮食，不如走了，给门派省点钱……”
“谁跟你说轻功差就帮不上忙了？” 林沐走过去，坐在他旁边，拿起枕头底下的评估表，“你看，我给你写的‘适配护送岗’，不是随便写的。护送任务需要什么？第一是细心，能发现路上的危险；第二是协作，能跟队友配合；第三才是轻功，而且轻功也不是只有‘跳墙’这一种，你练不好跳墙，咱们可以练‘躲闪’，练‘负重走’，这些都能帮你完成任务。”
“可是…… 我连墙都跳不过，怎么躲闪？” 阿木还是没信心。
“那咱们就从基础练起，” 林沐拿出笔，在宣纸上画了个简单的图，“你看，这是咱们要走的任务路线，从门派到镇上，有一段山路，路上有很多树，咱们可以练‘绕树躲闪’，不用跳墙，只要能绕着树躲开障碍物，就算成功。我给你制定个计划，每天晨练后，咱们练 10 次绕树躲闪，每次能进步一点点，一周之后，保证你能跟上任务节奏。”
林沐说着，拉起阿木的手，把他的胳膊抬起来，指着伤口：“你看，这伤口是练跳墙摔的，咱们换个方式练，就不会摔这么疼了。而且这次护送任务，我会跟你一起去，我教你怎么观察路况，怎么跟队友配合，你要是怕，就跟在我身边，有我在，不会出问题的。”
阿木看着林沐认真的眼神，心里的绝望慢慢散了。他想起阿文说的 “能给家里寄药钱”，想起评估表上 “协作力 75” 的评分，第一次觉得，自己或许真的不是 “没用的人”。
“林大人…… 我真的能行吗？” 他小声问，眼里带着一丝期待。
“当然能行，” 林沐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看过你的训练记录，你每天都比前一天多跳 1 厘米，虽然慢，但你一直在进步，这就比很多人强了。轻功差可以练，但细心和协作力，是天生的，你有这个优势，为什么不利用起来？”
阿木低下头，眼泪差点掉下来。他攥紧了手里的布包，然后慢慢把它放回枕头底下 —— 他不走了，他要留下来，跟着林大人练，要完成护送任务，要给家里寄药钱。
“林大人，我听您的，我留下来练！” 阿木抬起头，眼里有了光。
林沐笑了：“这才对嘛。走，咱们现在就去训练场，我教你绕树躲闪，咱们从今天就开始练。”
阿木跟着林沐走出宿舍，阳光正好，照在身上暖暖的。训练场里，其他弟子已经开始收拾东西，看到他们过来，都好奇地看过来。
林沐把阿木带到一棵老槐树下：“你看，这棵树直径差不多一米，你绕着它跑，我会在旁边扔小石子，你要躲开石子，同时不能撞到树，这就是绕树躲闪的基础。”
阿木点点头，深吸一口气，绕着老槐树跑了起来。林沐拿起几颗小石子，轻轻扔了过去，阿木下意识地往旁边躲，虽然差点撞到树，但还是躲开了石子。
“好！再来一次！” 林沐笑着说。
阿木又跑了起来，这次比刚才稳了些，躲开石子的时候，也没那么慌了。他看着眼前的老槐树，看着林沐鼓励的眼神，突然觉得，那道两米高的土墙，好像也没那么难逾越了。
就在这时，叶千松跑了过来，手里拿着一张纸条：“林大人！万宝楼的掌柜派人送来消息，说他们有一批药材要送下山，想请咱们帮忙护送，给二十两银子报酬！”
林沐眼睛一亮 —— 万宝楼的任务，比钱庄的护送任务更重要，这可是打开 “江湖安保业务” 的好机会！
“太好了！” 林沐看向阿木，“阿木，你看，机会来了，只要你好好练，下次万宝楼的任务，咱们就能一起去！”
阿木用力点点头，攥紧了拳头 —— 他一定要好好练，不能错过这个机会。阳光下，他绕着老槐树跑的身影，比之前坚定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