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周盈感觉到很多事情在自己长大的期年之间都以一种不收自己控制的感觉飞速向前发展着。
自己任凭怎么努力,光速前进,也追不上那些快要远去的身影。
时间白驹过隙,匆匆往前,以为一切来的太过匆忙,但是又似乎冥冥中一切结果都已经是注定好的那样。
扪心自问,她真的记得吗?
答案是无解,包括解诚瑀在内的一切又一切,记忆所依附的地方都已经不在了,在那个漫长的时间里面,悄悄的、一点点的、一滴滴的、全都不在了,全都消失了。
那会是什么时候呢?
就像是漫长到毫无边界的事情里面,有些人在了,有些人不存在一样。
那时候的张乐生大概也是这样的吧,他因为营养不良而时常枯黄色的头发造型,坐在溪流边教会周盈怎样垂钓,怎么样穿鱼饵。
“喏,你看啊,像是这样的。”说着,张乐生就从随行带着的小铁盒里面挖出一条暗红色的蚯蚓。
“我爷爷告诉我啊,红色的蚯蚓钓鱼可是上等好货,要是什么绿色的蚯蚓虽然体态肥大但是是【骚蚯蚓】,腥味特重,非常恶心。”
周盈一脸嫌弃地看着张乐生几乎是兴高采烈地将自己已经准备好的【红色珍品蚯蚓】从装着泥土的铁罐头里面抛出来。
鱼钩的样子是尖尖的,上面挂着倒刺一样的尖锐凸起,正好符合蚯蚓弯曲的形态,将蚯蚓按照从头到尾的曲线正好贯穿整个钩子。
张乐生站起身,身上是蓝白色相间的条纹图案,下身穿着一条带白色边条的棕色短裤。
周盈坐在另一边的小水塘一旁,照葫芦画瓢,有样学样的开始用自己的鱼钩去穿那看起来有点点令人惊悚的还在疯狂扭动身体的小虫。
“嗯?蝴蝶。”
张乐生忽然站起来,看着黄白色的菜粉蝶,开心地放下钓鱼竿就站起来。
跟着两个蝴蝶翩翩起舞了一阵子后,张乐生索性丢下还在钓鱼的周盈说着:“我去去就来嗷。”
周盈:???
“你去哪儿呀?我还不会钓鱼啊喂!”周盈觉得跟张乐生沟通真是太困难了,自己像个老妈子一样,每隔几秒就发现自己的好大儿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好大儿站起来,追着粉白色的蝴蝶一路赶到高高的土坡上。
周盈本来盘着腿坐着都快睡着了,被这么一折腾,睡意全无,只好聚精会神看着池塘里的涟漪晃荡。
有些许的浮萍飘在水塘的一侧,周盈坐在灰色的青白石头上,看着水中的浮游生物来来回回的,像是在表达自由的诉求。
周盈看着鱼钩渐渐沉入水底,但是一切都了无声息,没有什么动静。
她弯着腰,像一只半晒干的虾米,匍匐在石头上。
唯一能够支撑她继续钓鱼的动力就是脑海里不停浮现的:糖醋鱼、清蒸鱼、红烧鱼、酸菜鱼片还有各种她还没有普及的做法。
退一万步说,油炸小鱼干也未尝不可。
于是凭借着这份惊人的毅力,周盈即使裙子被压出褶皱,眼睛都快困得眯成一条线,依旧杵在池塘边屹立不倒。
最后各种美食的诱惑在大脑发出的困意信号前不堪一击,周盈抱着张乐生的鱼竿和自己鱼竿美美地睡着了,她幻想着:反正鱼上钩了就会带动线,线就会带动这个杆子,就会带动我,我就会醒来。
周盈确定自己是会醒来的,并且确定自己稍微有点力气就能把两个杆子连同鱼一起捞上来。
人类有时候真的是容易高估自己的存在,例如,周盈这样的。
那时候的小身板瘦弱纤细,怎么能够做到这样的奇思妙想。
还有张乐生,身为逃课小队的队长,别说责任心了,那是一点儿也没有心。
为了捉蝴蝶就各种跑了,跑得人影都找不到,早就把周盈连同一起约好在池塘边钓鱼的事情给忘的一干二净。
直到夕阳西下,余晖给太阳镀上了金色的余晖,家家户户都升起了做晚饭的炊烟。
小学放学早,周宁背着个小书包噗哒噗哒地回了家,看到昌静一脸不耐烦地在和麻友打麻将,就知道姐姐可能又是贪玩没有回家。
如果周盈没回来,这个家会不会散是不知道了,但是百分百是没有任何一口晚饭吃的可能了。这里说的饿肚子并不是单单指周宁一个人,是包括昌静在内的一众麻友。
周宁只好重新换上回来后已经脱下的鞋袜,踢踏着步子往外走,去寻找姐姐。
实际上到底能不能找到都似乎是未知数,但是和周盈一样,她只是想要逃离内个家所在的地方,逃离那个叫做昌静的女人的桎梏。
人生,麻木到满目苍夷。
周宁兜兜转转还是最终还是找到了周盈,在一个发臭的小水沟边睡着了的初中小孩,手里面还抱着舍不得放下的鱼竿。
张乐生从远处走过来看着周宁:‘‘小孩,你哪家的?快回去,这里有蚊子。’’
周宁还在上小学,完整表达自己的意思还是有点困难,只能指着周盈跟张乐生说道:‘‘姐姐,姐姐要回家的,不然会没有饭吃。’’
张乐生若有所思,将周盈摇晃着喊醒:‘‘周盈,周盈,醒醒呀,你妹妹叫你回去做饭了。’’
夕阳下闷热的环境里,三个小孩站在池塘边有些透不过气。
周盈站直了身子,看不清对面来人的模样。
等意识重新占领高地,才看清来人是周宁,和自己同甘苦共患难,有福是没见到的,有罪是同受很多年的妹妹。
周盈疑惑地歪歪头,身边只有周宁和解诚瑀。
“张乐生呢?张乐生去哪了?”
她疑惑地看看周盈,又似乎想从解诚瑀的身上获得一个靠谱的答案。
周宁摇摇头:‘‘姐,你又在大白天做梦,你喝醉了,才醒。啥同学聚会啊,你也不悠着点。’’
解诚瑀沉默地点点头,单方面认可了周宁的说法。
主要是周盈醉酒后的酒品也太差了吧!
‘‘去集市了姐。’’周宁将她拉起来,走到挂着的镜子前重新整理了一下针织帽子。
‘‘嗯。’’周盈应声从床上坐起来,看解诚瑀已经积极地走出门外。
‘‘昌静不会是什么年货都没有买,等着咱吧?’’周盈一边洗漱,一边穿上厚墩墩的棉服,今年的春节格外的冷,没有时间让她思前想后哪一件更漂亮,一切都是保暖为主。
小县城的集市也不如以前那么热闹了,主要是人口的流失,一切都从简处理。
又或者是去城里赶上风口的好时候,赚到了钱,直接在城里面买车买房,压根就不用回到小县城了。
想到此,周盈又开始觉得很悲伤。
因为但凡昌静知道了,又会觉得她实在是太没用了,都已经大学毕业了,还没有能力在城里买个房。
大概是周盈的表情太好懂了,周宁反而去安慰她:‘‘姐,别想了,反正你最终都会带我走的。’’
周盈扭头看着解诚瑀学着周围邻居的样子在集市上和本地人挑挑拣拣,最终还是无声地叹了口气:‘‘没办法,又能跟她说什么呢?小时候,她还打算把我们两卖了呢。’’
红彤彤的苹果堆成小山坡的样子,新鲜金黄的大香蕉和新上季的青绿色奶枣挨挨挤挤地搁置在水果摊前面的一小地方。
卖水果的商人普遍都很机灵,你若是怀疑他的缺斤少两,他会跟你说他的水果多么新鲜好吃,并且都没有什么超标的农药残留。
你要是想要他摸了零头的还价,他会把手伸向那堆的满满的果山里,随意拿起来一个咬上一口。一次跟你证明他卖的水果多么清脆好吃爽口,没有任何坏果。
于是,没见过如此热情的小县城的买卖风俗的解诚瑀不一会儿就被兜售了几十种水果。
一旁卖烟花炮竹的稍微没那么机制,一上午才零零散散卖出去几盒。
主要是现在大桶的礼花根本没人看,也会因为各种禁止燃放烟火爆竹的宣传勒令不得,倒是一直以来的小呲花和光炮经久不衰,还是很受年轻人的喜爱。
一圈圈卷起来的炮竹是最好卖的,小县城这边普遍还留存着祭拜列祖列宗的习惯。
昌静在一边嗔怪地看着解诚瑀,开始莫名其妙的发牢骚:‘‘买个鞭炮怎么还要这么久。’’
按照心理学上的解释,昌静这是依存性离别焦虑,今天没有和麻友堆长城的她倍感失落,所以不满的情绪几乎是溢于言表。
‘‘那谁买东西不挑选一下的啊,又不是花你的钱。’’周宁都看不下去了,好歹高低站出来帮姐夫说几句话,不然都显得自己不仁不义。
‘‘放心,他买东西可仔细的。’’周盈看着后车镜里解诚瑀慢慢走过来,就知道他从小的环境里压根没赶过集市,满脸的新鲜感。
副驾驶上的兰兰还在对着镜子补妆,一时间,周盈感觉到这个春节的无趣程度超乎自己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