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角并非法外之地,也并不安全,但是孟潇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此时此刻,他就像一只坐以待毙的小羊羔,束手无策。
护士从地上敏捷地捡起药片向孟孝玉直逼过来,整个身体就像一座山一样,气势汹汹的压过来,像海啸一般席卷过孟小雨的头顶,孟小雨被实实在在的固定在墙角里,药片再一次的被塞进自己的嘴里,这次孟小雨没来,急的吐出来,护士就用另一只手将自己的嘴死死,捂住像是跟杀父仇人一样,不共戴天,孟祥宇想要挣扎,可是全身能动弹的只有眼珠子。孟祥宇拼命的睁大眼睛,瞪大瞳孔,眼白上布满了凄惨的红色血丝孟小雨拼命的睁大眼睛,可就在眼珠快要掉出来的时候,孟潇雨只听见“咕噜”那声音是药片顺着喉管滑了下去,所有的挣扎都已经化为泡影,无济于事。
护士这才松开手,满意的点点头,孟潇雨浑身一软,就像是一张皮顺着墙壁瘫坐在地上,仿佛被抽去了灵魂。护士大功告成,便没想再多看穆潇雨一眼,转身走出了房间。不过这一次,孟潇雨并没有感觉到恶心想要吐,而是觉得胸口被另一种东西堵得发慌。在护士离开的背影从门口消失不见时,孟小雨再也忍不住的突然一声“哇!”的大哭了起来,孟潇雨哭呀哭呀,不知道哭了多久,声音慢慢变哑了,最后变成抽泣,再后来就不知不觉依着墙角睡着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孟潇雨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被单盖得非常平整,对面床上的阿姨不知什么时候回到了房间里,此时此刻,这个阿姨又像往常一样站在孟小雨的床前,手里还抱着那个布娃娃见自嗯醒过来,那个阿姨嗤嗤的笑了两声,对着怀里的布娃娃说:“怎么不睡了呀?乖,继续睡吧。”
不知为何,孟潇雨的眼泪顺着眼角不自觉的流淌下来,孟潇雨能感觉到阿姨这些话是说给自己听的,那就一定是说给自己听的,虽然这些话出自一位精神病人之口,但他是多么的温暖胜过世界上所有的语言,胜过一切华而不实的甜言蜜语,孟潇语很想对阿姨说点什么,可是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开口,只顾不停的流着眼泪。
到了第二天又到了吃药的时间,孟潇雨坐在床边,感到浑身发抖,变得害怕冷,体温骤降,莫潇雨不知道会有什么事情发生,这时门打开了,昨天那位护士依旧拿着药瓶走了进来,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位与他差不多,高大的护士两个人一进来就不由分说的把孟小雨按倒在床上,一个人压住孟小雨的双腿,抓住孟小雨的双手,让孟潇语动弹不得,而另一个人就开始往女孩的嘴里面塞药。
从小到大,穆笑宇也没看过这么大的阵仗,所以不自觉的被吓得大喊又大叫,哭喊道:“求求你们放开我,放开我,我吃药,我一定好好吃药。”
似乎已经形成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放养的孩子欺骗了太多次。村民们有狼来了,以至于村民们无法相信同样的护士们似乎就没有听到孟潇雨的哀求声,继续做着这一切。然而,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对面床上的阿姨突然向一头发怒的母狮猛地扑了过来,像猎豹一般敏捷一把,将压在孟潇雨身上的护士扯到床底下。而另一名护士还正在发愣中,也被阿姨一头拱的后退了好几步。
这突如其来的怪力和神力,做完这一切,阿姨就护在孟潇雨的床前,冲着护士们吱哇吱哇的怪叫起来,那声音令人毛骨悚然,雨轻轻拍打着布娃娃哄睡哼唱的摇篮曲大相径庭,两名护士突然遭到袭击,也是没想到,但并没有反扑的意思,而是交换了一下眼神,又匆匆的离开了,阿姨停止了怪叫,坐到了孟潇雨的床边,将孟潇雨轻轻的扶起来,并且撩起孟潇雨,散落在额前的碎发,别到了她的耳后,轻声的问道:“孩子,你没事吧?”
孟潇雨几乎被吓了一跳,这种清醒的话居然出自这个阿姨的口中那一瞬间,孟小雨简直就要怀疑这个阿姨是不是真的有病,还是因为某些误解和失误被关进来了,像自己一样。孟潇雨抬头望向女人的眼神,那个阿姨的眼神里是那么的温柔温柔的,让人心颤,一股暖流从胸口直冲脑门,孟潇语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一头扑进女人的怀里,轻轻的叫了声:“妈妈。”
没想到女人居然答应了答应的那么清楚,而不是敷衍,就在她那一刹:“唉。”的回应中,孟小雨就嚎啕大哭起来,是和孟小雨非常的后悔,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交一个陌生女人母亲,她怕日后这个阿姨会嘲笑自己,可是没有日后了,第二天一早,孟小雨睁开眼睛,发现对面床上已经搬空了,什么小伙伴的孟小雨竟然一点也不清楚,那个阿姨去到哪里了,自己也不知道,并且从那以后,孟潇语再也看不见到那个女人。
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突然凭空消失不见,而孟潇雨明明两个人的宿舍忽然变成了他一个人,他还有些不习惯在吃药,情形就会变得很多,莫小雨不再反抗几个护士,压住莫小雨的身体,莫小雨不喊疼,也不挣扎护什么卫,要一个劲的塞,莫小雨就咕噜咕噜吞下去,几次之后,即使护士们不再勉强自己,孟潇语也能把药吃下去了,可是这并不能说明孟潇语就会服从,而是用另一种方式反抗,那就是绝食。
每一天除了吃药,莫笑宇几乎什么也不吃,就像是一个正常人,却丧失了食欲,等着活活被饿死的动物一样。但是护士们并没有像灌药一样强迫孟潇雨进食,所以没两天孟潇雨就躺在床上不能动弹了。虽然几个护士一直在给自己打一种液体,说是可以维持生命,但是孟小雨还是能够感觉到死亡,正在向自己一步步的走来。其实死亡并不可怕,孟潇雨梦见的死亡就像是一张温暖的小床,孟潇雨躺在上面那个小船荡漾在水边,摇摇晃晃小船里,哼着歌儿。
在大海中向水中央飘去,孟潇雨的神智几乎越来越恍惚,但是自己还是能清楚的听到护士们的谈话,几个人叽叽喳喳的说着,一点也没有避讳:“看来是真的不行了,还是给送回家去吧,联系一下监护人。”
后来孟潇雨真的感觉自己躺在一张小床上,一直摇啊摇,摇进了梦乡里。在醒来时,孟小雨发现自己已经回家了,躺在久违的小船上,不是小床上。窗外,蜘蛛正在静静的趴着,在网中央,他依旧是一个国王。孟小雨感觉这个蜘蛛在注视着自己父亲,见自己醒来,连忙从厨房端来一碗稀饭坐到自己的床边。对孟笑雨说道:“不冷不热,刚刚好。先喝点吧。”
孟小雨勉强的撑起身子,伸过手去接碗,父亲却摇摇头说着:“你还是别动弹了,你坐着就行。”然后父亲摇起一勺稀饭,滴到孟潇雨的嘴边,孟潇雨还是犹豫了一下,因为自己还是有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不过那香味是真真切切的,孟小雨的肚子已经经不住她的诱惑,又开始咕噜咕噜怪叫起来,但是孟潇语已经顾及不了那么多了,一口咬下去,差点把勺子都快吞了下去。
父亲似乎叹了一口气,无声的说了句:“慢点吃,没有人抢。”然后父亲便一勺一勺的给孟潇雨喂饭,孟潇雨吃着吃着,眼泪就忍不住的流了下来,父亲奇怪的说道:“我试过的,不烫呀,很烫吗?”
再定睛一看,孟潇雨的脸上已经哭得稀里哗啦:“你的眼泪怎么都流出来了?”孟小雨顿了顿,索性开口道:“爸爸,这是你第一次喂我吃饭。”父亲愣了一下,便没再说什么,等孟小雨吃完饭,他就把空碗拿到了厨房。不一会儿,父亲又走进自己的房间,犹犹豫豫的想要对孟小雨说什么,孟潇语赶紧讨巧卖乖的说道:“爸,我不要紧的,你有什么事就先去忙吧。”
父亲连忙摆手,顿了顿,停了一下,喃喃说道:“没事的,没事的。”
孟潇雨从来没有见到父亲在自己面前犹豫过,所以为了给双方一个台阶下,孟小雨提前打开了话匣子:“你有什么话要告诉我吗?”
父亲应该是没有想到孟潇雨会主动提问,所以叹了口气还是说道:“对,我想迟早得告诉你,其实这么多年来也不全都是我的错,我也是受害者。”孟潇雨感觉听不懂,傻傻的望着父亲,父亲开始躲避孟潇雨的目光,最后长叹一口气,然后说道:“实际上,你并不是我的亲生女儿。”
听到这话,孟潇雨反而一点也不惊讶,仍然静静的望着父亲,反而是父亲倒有些不知所措,不过一个大男人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到过,很快就镇定了下来,开始陈年往事的叙述:“我和那个女人结婚之后,发现自己不能生孩子,一个不能生育的男人是没有多大吸引力的,实际上那个女人也是花天酒地对自己一天天冷淡下来,为了留住她,也为了留住这个家庭。我到福利院抱回了一个孩子,那个孩子就是你,你是一对夫妇,超生的,他们把你丢在医院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所以我也从来没有见到过你的亲生父母,就连医生也不知道他们的下落,我以为有了你就能够留住那个女人”。
至少当时是这样子的,因为女人都有母性的存在,看到这么小的孩子,即使不是为男人当牛做马洗衣做饭,也会为了孩子看在孩子的份上留住这个家庭,可是千算万算,孟潇雨的父亲还是算错了,在孟潇雨还不到一岁的时候,那个女人就离开了,并且呵斥自己是一个没有钱的乡巴佬,穷困潦倒,不愿意跟着自己吃苦,便跟另一个开着宝马车的男人走了,据说是去到另一座城市,但鬼才知道他们究竟在哪里,因为从那以后,莫小雨的父亲也再也没有听到过那个女人的消息,命运是不公平的,所以孟小雨的父亲只有拿孟小雨出气,而且在心里,孟小雨总是知道父亲会或多或少的把她当做那个女人的孩子。
“所以我惩罚你的时候,心中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快感,你懂吗?事情就是这样子的。”王晓宇的父亲语气波澜不惊,仿佛在说一件别人的事情一样。孟小雨以为父亲会低下头说一些类似于“对不起”之类的话,可是孟小雨的父亲再也没说什么,其他的转身走了出去,孟小雨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如止水,仿佛刚才的一幕与自己的身世离奇都没有关系,自己的处境依旧没有变化,孟潇语仿佛听完了一个别人的故事。
这并不奇怪,如果说以前孟潇雨还盼着母亲会奇迹般的出现在自己面前,那么现在自己已经可以彻底告诉自己,死了那条心已经板上钉钉的事实,不要抱有任何的希望和奢望,不过无论如何,孟潇雨都觉得自己应该感些父亲,父亲虽然没有那么爱自己,但是父亲养育了自己,这是谁都不可以否认和取代的事实,孟潇雨可以仇恨整个世界,唯有他的父亲,他不能说到底,父亲还是自己唯一的亲人,即使是收养关系,即使他对自己并不好。
一周之后,孟潇雨重返校园,在跨进教室的一瞬间,孟潇雨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似乎同学们都在用陌生的眼光打量着自己,莫小雨也不清楚这些人,这些智力高尚的动物,他们的脑子里在想什么,但这一切似乎对于孟潇雨来说已经不再重要,莫小雨只是匆匆的往风池的座位上撇了一眼,那里空空的,他应该又逃学了,这是事实,也是经常发生的事情。然而,其实风池的在与不在对自己也并不重要了。
孟小雨并不像是一个凯旋归来的大将军,打了胜仗也不是那种抱头鼠窜逃回来的努力,他就像昨天上了学,今天依旧来上学,普通的一天一样,孟潇雨径直走到自己的座位旁,那张课桌仍然是空着的,只不过上面落满了一层薄薄的灰尘,孟潇语用手抹了一下,画出一条清晰的轨迹。
灰尘轻轻地飞扬起来,孟潇雨慢慢地坐下,心不在焉地等待着什么,整整一天,孟潇雨都没有看见到刘老师的身影,不知为何,孟潇雨感觉心里有一块地方,总是空落落的,似乎是没有种植任何种子和花朵的花园。就在这时,孟小雨才知道自己等待的是什么。放学之后,孟小雨走出了教室,犹豫了很久,还是忍不住朝刘老师的办公室里走过去,孟小雨只是很想见见她。实际上,孟小雨在心里反复的保证,对刘老师什么也别说,什么也别抱怨,因为一说就可能出错,出错可能又要回去了。
这种可怕的事情发生一次就好,如果再重复发生一次,孟潇雨不敢保证自己是否真的很想要一了百了。办公室门打开的时候,莫小雨看见一位陌生的老师站在自己的面前,他告诉孟潇雨,刘老师已经不在这所学校了。
下意识的孟小雨浑身像触电般的抖动了一下,孟小雨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孟小雨看见那位老师用奇怪的眼神盯着自己,就连忙转身走了出去,走出很远,孟小雨听见办公室门砰的一声被关上,自己的身体又不受控制,是的,抖动了一下,似乎是担惊受怕习惯了那一瞬间,孟潇雨觉得在自己身后关闭的不仅仅是移到办公室的门,而是很多重门,那些门在自己的身后一扇接着一扇轰然的关闭响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直到将自己彻底的淹没,发不出任何的声响。
从精神病院出来以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上学,对于孟小雨来说,简直就是蚂蚁爬热锅难熬,每天都要去面对满教室,自己不想见到的同学,还有几个不想见到自己的老师。
孟修宇已经不止一次的向自己的父亲提出过不想上学的改善方法。莫小雨说,自己一进入学校的大门,就觉得呼吸非常困难,一坐进教室就觉得头晕眼花,一看到同学就觉得浑身发麻,一碰见老师,脑袋就会肿大。可是父亲给自己的答案就非常干脆,就是死也要死在学校里。
孟潇雨深知父亲的强硬是无法改变的,从小到大皆是如此,父亲是恨自己的,因为一个男人做到这个份上,学校是非去不可了,但是孟小雨也有自己的方法和解决处理办法,反正在学校谁也管不着自己上课,爱听不听,听累了就爱睡不睡,绝对没有任何一个人会过来敲自己的桌子。
孟潇语深知自己在老师的眼里已经化作跟空气一样的同等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