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无常看着水纹镜，一脸羡慕：“这么特别的日子，为什么我们不能去？”
今天是端午节，澧江热闹极了。
赛龙舟，包粽子，挂艾草，系彩绳，人山人海，鼓声震天。
“龙舟比赛我们一定能得第一。”
“因为今日新的冥王殿下上任。”黑无常安慰他：“明年我一定给你拿个第一。”
白无常道：“不知天庭这次会派谁来？”
他们还十分好奇，若是跟前殿下一样，那还真没必要，陆判一个人绰绰有余，他俩说不定还能升个小官，不用出去勾魂那么辛苦了，随便指指点点就行。
不过转念一想，这样就会少了很多去人间的机会。
“唉。”
他莫名其妙的叹了一口气，黑无常看着他的侧脸，又看看镜子里已经在颁奖了，第一名的奖品是一个做工精致的龙舟，上面还有个迎风而立的小人，表情栩栩如生，隔着这么远也能感觉到他忧国忧民的悲愤之情。
据说就是他们祭奠的那个人。
“这个小船还挺好看的。”白无常道，“哟，还是那傻小子做的，看不出来啊。”
有人把龙舟放进水里，开动机关，龙舟立刻动了起来，众人一片欢呼，丁保山不好意思的摸摸后脑勺。
“居然还能动。”
黑无常笑了，柔声道：“别羡慕，你也会有的。”
白桃端来一盆水，放在凳子前，冥王试了试水温，替阿宝脱掉鞋袜，放进水盆里，轻轻揉搓。
阿宝垂眸，心下同那水一样温热柔软。
那时，阿宝真的以为他死了，差点也跟着去了。幸好黑无常及时找来陆判，陆判给他喂了一颗金元丹，那是仙丹，有起死回生之效。
吃下后，身上的伤口以神奇的速度恢复，就连被血染红的衣裳都整洁如新，他也重新睁开了眼睛，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她才知道，他现在跟她一样了，是人，凡人。
但因为是他，平凡中又带着别样的与众不同。
白无常告诉她，神仙贬为凡人，可不像凡人修成神仙那般简单。
殿下先受了二十三道天雷，因为那场浩劫中死了二十三个人，而后被收回法术，再剔除仙骨。
最痛苦的就是剔除仙骨了。
那种感觉就好像骨头被一根根的取下，换上凡人脆弱的筋骨，让人深刻的体会到什么骨断筋连。
本来需要时辰才能长好的，他却立刻回到了她的身边。
他说，从现在开始，生命有限，不想耽误一分一秒。
整整三个月，无时无刻，他不都在忍受分筋错骨般的疼痛，每走一步，都像踩在钉板上一般，他却还能微笑，还能跑过来，抱着她。
阿宝难以想象他是如何承受的，不敢去问，只在夜里想起默默流泪，将他抱得更紧。
“之前，你为什么不愿碰我？”
冥王拿过帕子擦干净水，抱上床才说：“我说了，你不准打我。”
“怎么会？”
难道还能比贬为凡人更令人惊讶。
“那是我的分身，没有我的指令他不会。”
“什么？”
很多时候他都用分身。
他不想做生意了，分身去做。他要回地府了，分身陪着阿宝。他嘴馋了想喝酒，又甩个分身出来。
难怪方学义说在宜州见到过，难怪有时候不管阿宝怎么引诱他都心如止水，正儿八经的模样搞的她像个登徒子似的。
阿宝气呼呼道：“太过分了，你明明答应我不会对我有隐瞒的。”
“以后保证不会了。”
他亲上她的唇，非常的温柔。
像是和风轻拂水面，又像是蝴蝶的翅膀碰着娇花。
阿宝抬头，看着那张脸：“这样是不是不太公平？”
“以前的模样，身份，名字都是假的。但现在不一样了，我的身份无可撼动……”冥王正色道：“你的夫君。”
“可是……”阿宝咬着唇，替他感到委屈。
“这是交易，我答应了他的，同时也是我自己选择。”
“什么交易？”
冥王道：“以后慢慢告诉你，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这件事。”
“其实无所谓的，我知道是你，这就足够了，我希望下一世还能遇到你，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想跟你在一起。”说着在他的手腕上咬了一口，留下牙印。
“这样我就能找到你了。”
看着他眼底的晶莹，阿宝有点后悔：“我是不是把你咬疼了？”
他必须告诉她：“我只是在想两个人是不是有点孤单了？”
“是啊，我也想要个孩子。”
冥王在耳垂上咬了一口，呵气道：“一个怎么够，至少四个。”
“啊，这么多？”
“所以我们要努力加油。”
双双倒了下去，白无常睁大了眼睛，伸长了脖子，恨不得钻进去的模样，画面缓缓下移，就要看到了的时候，镜面突然黑了。
他不满道：“大人，你这是做什么？”
陆判面无表情道：“看一整天了。”
“看完后面的再关嘛，我想知道他们倒下去后又做了什么。”白无常打个响指，吩咐道：“黑黑，重开，回放。”
陆判看他的眼神格外的意味深长。
黑无常道：“小白，别装了，不然读者会以为你是真白痴。”
陆判道：“要看可以去现场，反正他现在没有法力，也感觉不到你们的存在，”
黑白无常顿时用一种猥琐的眼神看着他。
大门突然打开，三人忙端正态度，拱着手，微微鞠躬低头，迎接新的冥王殿下。
看到来人，三人都惊呆了。
“你不是沈勖的爹么？”白无常道，“你是新殿下？我……”
他把那个字吞回嗓子里。
黑无常恭敬道：“见过冥君殿下。”
沈渭微微点头：“见过黑白使者，往后要二位多多协助了。”
“不敢当不敢当。”白无常受宠若惊，看着震惊的无法表达的陆判，代替他问：“你没转世？”
沈渭走向傻瓜似的陆判，对方还弯着腰，他一把托住他的手臂，陆判的手竟在微微颤抖。
“之道，好久不见，没想到千年之后你我又能共事了。”
他脸上带着微笑。
那个微笑，让陆之道想起来两人入朝为官第一次相见的情景。
那天的天气很好，蓝天白云，花香风清，阳光是淡淡的金色，他先出来，站在奉天殿的最高台阶上，俯瞰着万里河山，而后身旁又来了一个人。
同样的官袍，同样的年纪，跟他做着同样的动作，发出同样的感叹。
他看过去，他也看了过来，双方的眼里都映着年轻俊秀的影子。
拱拱手，相视一笑。
“陆之道。”
“闻人彦，字子谦。”
那一笑，一眼，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