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遗忘
君似剑2021-12-14 12:204,763

  闻言,李大叔怔怔的看着她,眼里迷惑的更甚,那迷惑如一团烟雾,瞬间笼罩了阿宝,心跳的很快,跳的很高,快跳到嗓子眼了,被阿宝生生压着。

  “我的名字,你知道,对不对?”阿宝带着祈求般的询问,微微张嘴,一个阿字的口型,似乎在提醒他。

  李大叔一脸惋惜与不忍:“姑娘,你忘记了自己的名字么?我我也不记得你叫什么,不好意思啊。”

  嗡一声,大脑一片空白。

  “李大叔,我是阿宝。”阿宝带着哭腔道,忍了又忍的泪水,一滴连着一滴,“阿宝啊,我都记得你,你怎么不记得我。”

  李大叔慌了,不知她怎么就哭了,也不知该如何安慰,求助似的看向阿宝身旁的客人,那人露出怜惜的表情,叹息摇头。

  “我从小就喜欢吃你家的栗子糕,我过七岁生辰的时候你给我做一个特别大的樱花饼,我吃了后好几天都吃不下饭,我娘便再不许我吃了。你想起来了么?”

  李大叔摇了摇头。

  或许是自己今天的打扮与以往太不相同了,阿宝拔了发簪发髻,垂下如墨似的瀑布,迅速辫了一根松垮垮的辫子,辫子和手一起颤抖:“认出来了么?”

  李大叔露出为难的表情:“姑娘……”

  阿宝忽然想起来什么,声音高亮了一些:“燕尾巷的卢铁生,我爹,你总该认识罢?”

  半晌李大叔哑着嗓子:“姑娘,你在说什么?卢铁生我当然认识,他家闺女成亲时我们都去喝了喜酒,如今孩子都快生了,你说你是铁生的闺女,可我不认识你啊。”说着顿时嘴角都在颤抖:“你不会是……”

  李大叔脑中突然浮现出卢铁生在外拈花惹草的情景。

  不可能啊,恁老实的一个人。

  “你,你说什么?”阿宝伸出去,大概是想抓住他问个究竟,她身后的胖女人不耐烦了:“我说你到底买不买啊,不买就让开。”

  说着推了一把,斜着眼睛道:“找亲戚上衙门找去,人家都说不知道不知道,还死赖着。”

  “是啊,上衙门去问问啊。”李大叔讪讪的对客人点头。女人旁边的男人不高兴了,说明明自己排在前面的,应该他先。

  女人瞪着眼睛凶巴巴的:“你明明站在边上的,到后面排队去。”

  阿宝的在争吵声中浑浑噩噩的踉跄几步,被胖女人又挤了一下。

  阿宝回头看了一眼,李大叔在氤氲的热气中,笑盈盈的招呼客人,收钱打包扬手道别,看到她又露出个不太清晰的惋惜。

  “李大叔年纪大了,每天要接待很多客人,再说我又不是天天来,一时半会不记得很正常。”

  一定是这样的,把眼泪吸回去,阿宝深吸一口气,向自家小店的街道跑去。

  一路奔跑,迫不及待。

  心因奔跑而加速跳动,嗓子因干涩而疼痛,肺里吐出最后一丝空气,传来火辣辣的刺痛感,阿宝却忘记了呼吸,怔怔的看着前方。

  她没有看到自己做的用来招揽生意的小旗子,没有闪着诱人光泽的糖葫芦,也没有酸酸辣辣的咸豆腐脑的味道,本应是自己小店变成了一家裁缝铺,店主是个陌生的女人,看着她站在门外,抬头看了一眼,继续忙活手上的事。

  阿宝直摇头:“不可能,不可能,我没有走错,我的店去哪儿了,我店呢,我花了我全部的积蓄才,才……”

  “因为你的不存在,所以这家店也不存在。”那个慵懒清冽的声音又在脑海中响起。

  “不,你闭嘴。”阿宝吼了一声,女人抬头,带着不明所以的目光。

  “你不要再说了,我若不存在,那我是谁,我是谁?”

  一声叹息。

  阿宝胡乱抹了一下眼睛,转身飞快的跑了。

  院门没关,厨房的屋顶升起袅袅炊烟,似乎闻到了豆干的香味,被泪水浸湿的心一点一点的回暖。

  阿宝推开虚掩的门。

  这世界上谁都可能忘记我,但你们一定不会,对不对?

  脚步里包裹着太深太长的思念,太多太重的期许,还夹杂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走起路来竟有些生硬。

  “你谁啊?”一个声音打断了她的步伐,阿宝向着声音看去,又是一张陌生的脸。

  女人穿着粗布麻衣,双手粘满泡沫,面前是一个大木盆。

  阿宝诧异道:“你是谁,这里是我家。”

  “你家?”女人失笑,边搓衣裳边说道:“妹子,这里的胡同都差不多,你肯定是走错了。”

  “不可能,我在这里住了十几年了,不会走错的。”

  女人更加诧异:“你住了十几年?那我我怎么没有见过你。你一定是走错了……诶诶,我说你怎么还要进去啊,听不懂我说话是不是?”

  女人见她还在往里走,一下子站在阿宝的的面前,蹙着眉。

  “燕尾巷十六号!”阿宝提高了声音,嘴角因愤怒而颤抖,“我在这里住了十几年,就算闭着眼睛也能找到,绝对不可能错的。”

  女人被她吼愣住了,但也不是个逆来顺受的,愣了一下便叉着腰,比阿宝的声音更大:“你吼什么吼,找错地方还有理了。”指着门口:“马上离开。”

  阿宝红着眼睛:“错的是你。你给我让开。”猛地一推,女人一个趔趄。

  “这里是我家,这里明明是我家。”腿脚似有千斤重,却一步一步坚定不移的朝着门口走去,嘴里喃喃道:“爹娘,我回来了。”

  听到吼声,屋里出来的是一个男人,还未出门便听到他的声音:“怎么了,燕云?”

  看到来人的模样,阿宝含着泪:“哥……”便泣不成声。

  卢大勇一脸茫然:“你叫我?”

  “不叫你叫谁。”阿宝捶了他一下,喜极而泣。燕云见这情景不高兴了,拉开几乎要靠上去的阿宝:“你做什么,老娘还在你就跟我的男人打情骂俏。”

  阿宝恍如晴天霹雳,看了看卢大勇又看了看她:“你的,男人?你们什么时候……”

  卢大勇拉过气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的妻子,好声好气道:“谁跟她打情骂俏了,她叫我哥。”

  “情哥哥罢。”燕云斜眉歪眼道,“人家都跟你投怀送抱了。”

  卢大勇道:“她怎么回事?”

  燕云没好气道:“我怎么知道,她说这里是她的家,我说她走错地儿了,她不听,非要往里闯还撒泼。”

  一想起刚才被推的那一下,燕云就气上心头。

  “哥……”阿宝弱弱的呼唤,“我,我是阿宝。”

  挺漂亮的一个姑娘,哭的梨花带雨,卢大勇心中升起一股惜花的冲动,耐着性子道:“姑娘,我真不是你哥,你看你穿的挺不错,哪能有我这么穷酸的哥呢,快走罢,一会儿我娘子生气了。”

  说着就往外推,冒着炊烟的柴门打开,卢韦氏带着烟火气出来,问道:“大勇,你爹回来了么?”

  “没呢。”卢大勇随口回了一句,又推了一把站立不动的阿宝,皱起了眉头:“我说你咋回事呢?”

  “娘……”眼泪再也绷不住,阿宝猛地冲上去,紧紧抱着卢韦氏。

  “娘。”

  无论阿宝怎样说,众人都带着迷茫可怜的目光看待,阿宝越是激动越是哭,在他们心里一个失去亲人变得疯癫的可怜人形象更加确定。

  “爹,娘,哥……”阿宝一一看过,指着自己:“我是阿宝,你们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不记得我了?”

  卢铁生无奈道:“姑娘说了多少遍了,我们只有两个孩子,你这突然冒出来……”一脸包含了千言万语的无奈。

  燕云对卢大勇耳语:“不会是你爹娘,谁的私生子罢。”

  卢大勇猛地瞪了她一眼,燕云不以为意的别过头去。

  “我可以证明我在这里住过。”阿宝冲进自己的房间,“你看,这里是我和姐姐贴的,那一年我们去南蜀郡,我被人贩子拐走,然后我我……”

  话哽住了,指甲死死的抠住柜门,阿宝喃喃道:“怎么没有,怎么没有,明明就贴在这里的。”

  难道被撕了,但又完全看不出粘过东西的痕迹。

  又跑到床边,床头也空无一物,没有那两只两只褪了色的竹编蝴蝶。

  “蝴蝶呢,蝴蝶呢?”阿宝将枕头被子翻的乱七八糟,就差把床垫掀起来,那四人的目光都不及她快,只见前一秒还在翻床,后一秒又冲回衣柜处,将所有的衣裳都拉了出来。

  一件一件的拎起来看:“我的衣裳,不是。”扔了又看另一件,摇头,再扔再看。

  不是,不是不是,通通不是。为什么没有我的衣裳?

  阿宝好不容易堆砌的期望,在一件一件陌生的衣裳中崩塌。

  见此情景,燕云再也忍受不了,那都是她的衣裳,她冲上去狠狠的给了阿宝一耳光,阿宝在清脆的响亮声中,呆若木鸡,目光涣散的看着她。

  “你给我滚出去。”一把扯走阿宝手里的衣裳,狠狠的推了一把,燕云牙龈发痒:“哎呀,气死我了,又得重新收拾。卢大勇!”

  燕云一声怒吼,卢大勇抖了两抖:“诶!”

  “你是个死人啊,还不把那个疯子给我赶出去。”

  卢大勇忙不跌的抓住阿宝的手臂,将她拖了出去。

  “赶紧走,你再乱来,即便你是女人,我也要不客气了啊。”说着扬了扬拳头,看了看呆滞的阿宝,摇摇头,甚是惋惜。

  关上门,还未挂上门闩,只听砰一声,旁边的栅栏发出嘎啦的声音,裂了一道口子,一些木屑掉在了地上。

  阿宝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口,注视着他。

  那样的目光,沉静决然,卢大勇竟有些害怕,怔怔的看着她从身边走过去。

  “十月怀胎,骨肉相连。”阿宝跪在卢韦氏面前:“娘,他们不记得,但你总不能忘罢?你痛了两天两夜才生下我,他们都说要我好好孝敬您,我想好好孝敬您。”

  “你还说我是上天赐给你的礼物,是你治病的良药,你都忘记了么?”

  卢韦氏从头至尾不曾说话,只静静的看着她,自己的孩子自己当然清楚,但这位姑娘确实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可每当那种念头闪过时,她就会短暂的陷入空白,再次回神便又什么都想不起来,茫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但阿宝方才的眼神让她狠狠一颤,卢韦氏有一瞬间的恍惚,眼前闪过一些断断续续的片段,但是太快了,就跟火花似的,在脑袋里噼里啪啦的炸。

  “唔。”卢韦氏捂住头,踉跄两下,阿宝伸出手,还未触及就被其它人挤开。

  卢大勇急道:“娘,娘,你怎么了?”

  卢铁生忙扶住她:“一定是头疼的老毛病又犯了,快坐下歇歇,燕云过来给你娘轻轻揉揉,大勇去倒杯水来。”转头对阿宝道:“姑娘,你那些话我听着也很感人,但你真的认错人了……”

  “不,我……”卢韦氏刚说一个字头疼的更加厉害,几乎要炸裂,就在她难以忍受时,一道熟悉的金光闪现,她又陷入了短暂的空白,而后眨眨眼,迷茫的看着周遭的一切。

  站起来,傀儡似的说道:“午饭还没做好呢。”

  “娘……”阿宝拉住卢韦氏的衣袖,卢韦氏低头,漠然的看着她,轻轻一甩,问道:“这是谁啊?”

  阿宝瘫坐在地,看着她,心已经感觉不到任何感觉了。

  燕云道:“你到底要做什么?婆婆不可能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认识,我和她住一个胡同,我从来没见过你,你哪儿冒出来的。”

  阿宝突然跳起来,如一头被逼入绝境的母狮,眼里闪着嗜血的疯狂,冲了出去,很快又充了进来。

  她的手里抓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刀,燕云躲在了丈夫身后,卢铁生紧紧抓住还想出门去煮饭的卢韦氏,紧张的看着阿宝。

  卢大勇害怕的破了音:“你要做什么,把刀放下,否则我不客气了。”眼睛落在凳子上,有点远,一点一点的挪动。

  阿宝一字一句道:“滴血认亲。”在他们你疯了的眼神下,把刀横在手掌中,笑容凄美:“你们不记得我也罢,不承认也罢,但我一定要证明,我是你们的孩子。”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眼睁睁的看着她握住刀刃,就在要拉过去时,一股大力抓住手腕,阿宝还来不及与那股力量抗衡,身子猛地一扭,刀飞了出去,院子外传来一声惊呼。

  然后是一个男人惊恐的声音:“天呐,为何会无故飞来一把刀……”

  屋内的人先后跑了出去,那刀堪堪从程文友和卢晴柔的中间飞过去,刀插在木门上,只剩个刀柄露在外面。

  卢晴柔脸色煞白,抖的很厉害,怔怔的转头,惊呼:“相公,你的脸……”

  程文友这才感觉到脸有些微微刺痛,刀刃划过一道长长的血痕,鲜血顺着脸颊滑到下巴,滴滴落在身上。

  程文友连忙用衣袖捂住伤口,一手捂住伤口,一手揽着她的肩,轻声安慰:“别怕别怕,只是一点划痕,上点药就不疼了。”

  卢晴柔呆怔在原地,迈不动步子,忽而面目痛苦,额头冒出一粒粒汗珠,浑身筛糠似的颤抖,捂住肚子,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

  见状,程文友急忙呼喊:“阿柔,阿柔,你怎么了?”

  卢晴柔艰难的发出一个音节:“肚,肚子,疼……”

  阿宝推开面前的两人,扑上去,直唤:“姐姐,姐姐,你怎么样了?”

  卢晴柔闭着双眼,死死咬住唇,燕云气急败坏,狠劲的一推,阿宝摔到在洗衣盆里。

  天地间骤然失去了颜色,人声哗然褪去,只剩几个人影来去匆匆,阿宝看着他们,一直在问姐姐怎么了,但谁没有注意到她,就好像她根本不存在一般。

  屋檐下站着三个人,是柳伯韫,卢韦氏和卢铁生。

  柳伯韫神色凝重,说着什么,阿宝听不见,只见卢韦氏听了他的话几乎晕厥了过去。

  阿宝踉跄后退:“姐姐,千万不要有事,千万不要有事……”

  忽然跌进一个温暖柔软的怀抱,回头撞入一双亮如星辰的眸子里。

  他的肤若凝脂,唇如丹朱,浅色的束带随着如墨般的发丝悠悠飞扬。

  世界有颜色了,也有声音了,他说的是:“小心。”

继续阅读:第一百三十七章 遗忘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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