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了叫花子,又命一衙役送去刘仁家,一到刘家看到守在门口的大理寺护卫,才知他们也在找刘仁,衙役便又带着镯子回到衙门。
杨武侯重新审问缩在墙角睡觉的叫花子,叫花子不知喝了什么酒,神志不清。一瓢冷水浇下去,他噌的跳起来,破口大骂。
杨武侯用了一壶烧刀子和一只烧鸡才让叫花子平息怒气,开口说话。
他说自己在小石桥胡同的某个旮旯里睡觉,那个地方是他呆过最好的,有床有棉被有褥子,隔壁偶尔还能捡点剩菜剩饭吃,已经把那里当自己家了。忽然听到一声闷响,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扛着类似麻袋的东西走了。
当时天还未全黑,那人走过的地方有一个漂亮的桃木匣子,他让一条狗叼了过来,就是那对游龙戏凤黄金掐丝镯子,闪闪发亮,叫花子乐的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黑牙。
“人家有钱,肯定是不要了,不然这样贵重的东西说扔就扔?我便拿着镯子去当铺,换成银子打酒喝。”叫花子嘿嘿两声,撕下一块鸡腿,吧唧吧唧道:“结果,还是被你们这些当官的抢走了。”他想一拳捶在杨武侯的肩上,被衙役挡了回去,不屑哼了一声。
医馆有两个像刺猬一样趴在床上的病患,撑起半个身子,竖起耳朵偷听外面的动静。
云瑾道:“本寺问你一个问题,关乎刘仁性命,你必如实回答。”
伙计生怕刘仁出了什么事赖在自己头上,忙不迭的点头:“小的知无不言,一定如实禀报。”
“近五日来,他可曾接待过一对年轻的夫妇?”
男人再次问道:“想起来了么?”语气平缓冷漠,混着一丝丝的不耐烦。
刘仁弱弱道:“敢问大侠贵……”
男人反手就是一掌,力气极大,刘仁尝到了口腔中的血腥味,一颗后槽牙微微松动。他有点想哭,但又怕哭声会刺激到这位精神有点不正常的大侠,只咬紧牙关发抖。
“我我,每天接待,很多病人,不知你说的,是谁,是男,还是女。”
斗胆反问,刘仁缩成一团,护住要害。好在大侠没有一耳光再抽过来,只死死的盯着他。
“有。”小伙计略一思索便肯定点头,“就是三日前来的,那个女的咳嗽的很厉害,她相公说是得了风寒,已经这样很长一段时间了,吃了药未见好,村医建议他来京城,他便来了。”
云瑾道:“病人可是姓南?”
伙计又点头:“姓南,长的还挺漂亮的。不过……”他顿了顿,有些难以启齿似的:“我虽技艺不精,但也看得出她那病不好治,但刘大夫偏说……”
“你能治好她,为何不救?”男人连踢带踹,呼吸粗重,双目迸出仇恨的光,随时都有杀了他的可能。
刘仁在他喘息的空挡,抱着头,一边抽抽,一边哭道:“我我其实不能治那个病,我只会一点针灸术罢了……”
刘仁的爹是兽医,他从小跟着学,在他眼里那些畜牲跟人一般,每每治好一个他能看出它们眼中的感激,那时他还挺引以为豪的。
可畜牲的主人不那么想,不仅没见感谢还嫌他邋遢,叫他赶紧走。时间一长,刘仁都觉得自己身上带着一股恶臭,人人见他绕道走。
乡里有个赤脚医生,医术平平,却受人尊敬爱戴,还有人给他送吃的送衣物。
同样是大夫,为何差距这么大?
“就因为我救的是畜牲,所以不受人待见?我心有不甘,开始拜师学医,可我老师说我不是个学医的材料,一年了,我都不会号脉……但我真的,真的很努力啊,我买了很多医书,我看了很多遍,我亦会治病,有些人的病我还是能治好的,我现在也看得懂脉象了,真的真的。”
“哈哈!”毛大侠大笑两声:“你果然该死。”一脚将他踹个四脚朝天,后脑勺不知磕在了什么硬物上,刘仁惨叫一声,颤颤的伸手想去摸,领口忽地一紧,跟自己平时拎猫一样被拎了起来。
“你既不能治她,为何要欺骗?”毛大侠厉声呵斥,额角青筋暴露。
刘仁娘子的生辰快到了,她一直念叨着那副游龙戏凤黄金掐丝镯子,一只就要五十两。医馆一年的收入也没有这么多。可她要不成吧,就会一直不高兴,她一不高兴了,整个家里都高兴不起来,还会把气撒在原配的两个孩子身上。
宋文杰打听到刘氏医馆的刘大夫针灸术不错,才带了南萍儿去。刘仁一眼便看出两人身份应不一般,宋文杰亦说不管花多少钱只要能救好南萍儿的病,他都愿意。
他便动了骗钱的心思。
“我该死,我该死……”刘仁哭的鼻涕泡都出来,“但我不能死,我还……”
话没说完,头便垂了下去,毛大侠将他再次劈晕,拖出破屋。
不久后,毛大侠又搧醒了刘仁。刘仁迷迷瞪瞪的睁开眼睛,只觉耳边有一百只苍蝇在飞,脸又痛又烫。
“这里是,哪里……”话音未落,一股凉风挟着水汽而来,刘仁清醒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