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了,天上还跟挂了个火球似的,地上也仿佛点着一个巨大的火盆,上下一起,烤的人口干舌燥,头顶冒烟,血液都要蒸发干净似的。
楼上楼却清爽无比。
每三张桌子间里有个水晶琉璃柱,柱里放了冰块,面上附着密密的水珠,外层垂着三面绷的很直的厚棉布,底座装有机关,不用人力便能使水晶琉璃柱转动起来,清凉的风吹向四面八方,水珠亦不会甩在客人的身上。
竹帘突然被掀开,带来一股袭人的热风,挨着门口的几位客人回头看了看。
门口站着一青一白两位年轻的男子。青衣男子个头稍矮,白衣男子高个半个头,两人皆很清瘦,面目通红。
虽说是男子,两人的相貌格外的清俊,尤其是白衣公子脸蛋小巧精致,一双眼睛顾盼生辉,如秋水粼波。
一个光着膀子,形容粗犷的男子看着白衣公子,低头对同桌人说着什么,四只眼睛都带着轻佻的目光,青衣男子有些紧张,拉着肩头的包袱,白衣公子倒从容淡定。
青衣男子扬声招呼:“小二,来两碗凉茶解解渴,再上一盘冰镇西瓜。”
“好勒。”小二高声应下,“客官先找个地儿坐,马上来。”
青衣男子小心的问:“小,公子,坐哪儿?”
此时正值晌午,一天之中最热的时刻,楼上楼坐满了客人,不见一个空桌,两人疲惫至极,不想再寻另一家酒楼。
白衣公子抬头,道:“去楼上看看。”
二楼没有一楼宽阔,雅间亦无空着,青衣男子懊恼:“难不成只有站着或者去下面那几个看起来不像好人的人拼桌?”
他才不要,那几人身上的汗臭味,隔五张桌子都闻的到。
斜对面有一盆湘妃竹,青翠的竹叶间一位墨衣公子悠然的拎起酒壶倒酒。
白衣公子青葱一般的手一指,两人便朝着墨衣公子那桌去。
青衣男子先是咳嗽了一声,将声音压的很低很沉:“这位兄台,此地人多而无空位,我家公子疲惫不堪,需得好好歇歇脚,不知可否凑个桌?”
又拱拱手,表示打扰了。
墨衣男子放下酒杯,缓缓抬头。他大概有些醉了,眼眸半闭,开口:“请便。”
声音很是清冷。
“小,公子,请坐。”青衣男子将凳子擦了又擦,方才让白衣公子坐下。
“多谢仁兄。”白衣公子的声音绵绵柔柔的,听的人仿佛含着一颗软糯糯的糖。
墨衣男子勾勾嘴角,淡淡一笑。
白衣公子回报一笑:“在下卢音,敢问仁兄贵姓。”
片刻后,墨衣男子才道:“鄙姓阎。”
便不再开口说别的了。
卢音笑了笑,拱拱手:“茫茫人海,能与阎兄同桌而坐,真是有缘,在下再次感谢阎兄的慷慨相让。”
阎公子笑道:“即便是你不到我这儿来,亦有许多人愿意与你同桌,卢兄不必言重。”
卢音倏地有些紧张,为何他那个笑看起来有些轻浮?他不自在的扭动两下,假意整理衣冠,将脊背挺的更直,做出潇洒豪爽的姿态。
阎公子低头,又是一笑。
青衣男子的眼珠四处看了又看,突然小声道:“公子,我们这没有那个水晶琉璃柱,也很凉爽呢。”
卢音点点头,悄悄的瞄那个只顾喝酒,不吃菜的人。
那种凉爽的感觉,似乎是从他那边发散出来的。
“你想喝?”阎公子冷不丁的问,卢音抖了一下,摇头:“在下不会喝酒。”
“这酒名叫醉花荫,入口绵甜清醇,入喉却感辛辣灼热,三杯下肚保你晕头转向……”卢音腹诽:看你喝了这么,神志亦很清醒啊。
“你应接受不了这种烈酒。天香楼的桂花酿倒挺适合你,卢兄若不嫌弃,改日可与鄙人开怀畅饮。”
卢音含笑点头:“盛情难却,在下先谢过阎兄的地主之谊。”话锋一转,“只是小弟并非京城人士,因家中有事路过而已,若到时无空,还望阎兄莫介怀。”
小二端来凉茶西瓜,卢音抬头问:“请问小哥,鸿安寺还有多远。”
小二回答:“鸿安寺在城东郊,离这还远着呢,现在赶去,怕是寺庙已经关门了。客官若是着急,可以到附近找家客栈住下,明儿正巧是十五,一早去,最是灵验。”
卢音蹙起了细眉。阎公子见他神色不太痛快的模样,漫不经心道:“去寺庙做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