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查案1
君似剑2022-01-27 11:304,533

  绿儿托着腮,双目放空,忽然觉得有人推了推自己。

  右边没人,左边也没人,回头一看,一个男孩站在树下。

  他穿着和其他店小二一样的衣服,他太瘦了,衣裳像挂在树枝上,空荡荡的,袖口挽起,露出癞癞疤疤的手臂,双手微微捏拳,垂放两侧。

  额头前盖着厚重的头发,脸上带着微微发黄的面罩,整张脸只有一只眼睛,目不转睛看人时有点瘆人。

  “过来啊,小安。”绿儿招招手,打开手边的布包:“三夫人给你买了一双新鞋,试试合不合脚?”

  小安没动,反而后退了几步。

  绿儿善意的笑笑:“那我放在这里,等会你自己试。”拍拍叠的整齐的衣裳:“快入冬了,夫人还给你做了两套棉袄,穿上以后不会再长冻疮了。对了……”

  转身从篮子里拿出一个纸包,打开后冒出淡淡的热气,一股香香甜甜的味道顺着热气弥漫。

  小安的鼻翼动了动。

  “上次给你吃的枣泥糕,你好像很喜欢,我给你带了一点。”

  那眼睛瞬间就有了光,仿佛一颗小石子落入湖中,激起微微的浪花。

  “小安,不要怕,你现在和我们没什么区别了,知道吗?”绿儿柔声道。

  小安往前走了几步,用自己才听的到的声音说:“谢谢。”

  这个孩子是柳月棠救过的那个,他到酒楼偷吃的,被大财四喜发现了,围堵在院子的一个角落里。

  四喜说,小娃子蛮狠的很,把他的手都抓破皮了,没忍住踢了两脚。

  当时的他很脏很臭,就跟刚从茅坑里爬出来,抱着脑袋缩成一团,一动不动,让人觉得他就是一块从茅坑里捞起来的石头。

  阿宝没有像别人那样厌恶他,送去衙门,让大财重新给他准备了一份干净的饭菜,还说以后饿了都可以来。

  他抓起那个鸡腿就跑了。

  也没见他再出现过。

  后来有人在柴房发现了他,窝在谷草里依然冷的瑟瑟发抖,阿宝命人给他拿了一床被子轻轻盖上。

  然后他就留了下来。

  他不说话,没有名字,阿宝希望他健康平安,给他取名字叫安康,让他在酒楼做帮工。

  即便是他成了酒楼的一员,因为性格因为长相,酒楼的人也不是特别待见他,给他的活都是最脏的,倒泔水,洗茅厕。

  不过他很满足了,至少吃的是干净的,睡的地方是温暖的。

  小安换上了新鞋子,软软的很舒服。

  绿儿喜道:“大小正合适呢。”

  一旁的四喜看到了,酸溜溜的说:“哎哟,小丑怪,运气还真不错,说谢谢了没有?”说着在小安的脑袋上打了一下:“大声点,听不见。”

  四喜看着纸包里的枣泥糕问:“这是什么?”伸手就去拿。小安比他快,一把抓过,对绿儿鞠了一躬,便走了。

  四喜不以为意的耸耸肩,想跟绿儿说点什么,套套近乎,但人家已经走到门口了。

  “你在害怕,不敢进去?”

  瘦削的肩膀绷紧了。

  绿儿福身道:“奴婢给三少爷请安。”

  还没蹲下去,又被他拉了起来,握住纤细的手腕,拉开袖子,冥王皱起了眉头。

  手臂上满是淤青。

  有被掐的,有被撞的,还有被鸡毛掸子抽的,新的没好旧的又添,细细的手臂上触目惊心,但他知道这副瘦弱大身躯上的伤远远不止这些。

  绿儿低着头,手臂不住的颤抖。

  她知道是瞒不过的,三少爷那么聪明,肯定看出来了。流玉把所有的气都撒在了她身上,这些都是她打的。

  “你可曾怨恨我不问不管?”

  绿儿大惊,忙摇头:“奴婢不敢。”

  “不敢?”冥王笑了,“说明还是有怨的。”

  右手托着一个药瓶:“且当算是补偿罢。”

  绿儿感激道:“奴婢真的不曾怨恨,三夫人待奴婢亲如姐妹,奴婢感激都来不及,怎会心生怨恨。”话锋一转:“要怪也怪奴婢自己胆小懦弱,不敢反抗,才会一味地被她欺负。”

  冥王又笑:“世界如此残忍,即使你不伤害别人,忍了让了,也不能停止他继续伤害你,你若觉得自己做错,就不必在心里反反复复的问自己。”

  说完便转身走了,绿儿望着他的背影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落,紧紧攥着药瓶,泣不成声道:“谢谢三少爷。”

  到底是为了帮助三少爷还是为了替自己报仇,绿儿自己也不太清楚,只是觉得流玉就如同自己的后爹一样——死不足惜。

  笃笃笃。

  听到里面的人说进来,绿儿推门而入,回身关上,走过去跪的端端正正:“对不起大少爷,我做不到……”

  良久,沈琮把她拉起来,柔声安慰:“没事,没事啊。你这么善良,不应该掺和这种事。会做噩梦的。”

  绿儿流下了眼泪:“对不起,我一点忙也帮不上。”

  “你除去她就算帮了我一个忙。”沈琮笑道,“她自作自受,老子早就厌烦了。”

  绿儿看着他,脸色蜡黄,眼睛下方的淤青较之前更深了。

  “大少爷,您是不是生病了?”

  沈琮深深叹了一口气:“最近睡的不太好。”揉了揉眉心,挥挥手:“你先出去,我想休息一会儿。”

  绿儿道:“奴婢给您煮安神汤去,有助于睡眠。”

  她走到门口,身后忽然传来沈琮幽幽的声音:“今年你要十七了罢,差不多了。”

  绿儿面带惊恐,肩头颤抖,她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处暑结束后,天气凉爽了许多,阿宝却急得出了一身的汗,拿着扇子不停的扇风,走来走去。

  “夫君。”看到冥王回来,阿宝连忙跑过去:“有消息了么?”

  冥王摇头,轻轻叹了一口气。

  阿宝心急如焚:“这到底去了哪里?”

  安宁带着两个孩子说是去江南避暑,都开学了还没有回来,便拜托在江南的合作商们帮忙打听,也没有任何消息。

  有望一路快跑,神色带着莫名的着急,喘着气道:“少爷,夫人,有客人求见,是是……”

  阿宝忙问:“谁?是小青他们回来了么?”

  有望摇头:“不是,三少爷在京城结识的那位……”

  “京城?”阿宝提高了警惕,“谁啊?”

  冥王笑道:“是他来了。”

  双双出了门。

  别说阿宝第一次见怔住了,即便是再看,有望依旧震惊在他的容貌与气度中。

  与生俱来的贵气灼灼生辉,一身的月白色广袖长袍,悠悠飘动的衣袂,当他走过来的那一刻,阿宝几乎认为是神仙下凡送福祉来了。

  十年过去了,云瑾变化挺大的,手段更加雷厉风行,目光更加沉静,透露出令人心惊的锐利,仿佛一眼就能把人看穿,任何伪装在他面前形同虚设,纯粹的灵魂依旧纯粹,在污浊的官场中没有沾染一星半点的尘埃。

  阿宝怔怔的:“这位公子是?”

  他身边的男子道:“大理寺少卿,云瑾云大人。”

  云瑾对冥王拱拱手:“抱歉,我来晚了,沈兄。”

  阿宝掩嘴哭泣,原来他说的那个好官是他。

  云瑾此次前来只带了孟尧一人,也未事先告知衙门,花子儒刚开始还有些惊讶,但很快就镇静下来:“不知大人为何会觉得沈渭是冤枉的?”

  孟尧立刻道:“你在质疑大人的判断?”

  花子儒垂首:“下官不敢,大人年未弱冠便身居少卿之位,被百姓称为神断,不管处理的再完美的案子也能看出其中的破绽,只不过以往都有足够的证据。”顿了顿,面带为难:“但这次不知证据是何。”

  “本寺的看法就是证据。”

  云瑾清冽缓慢的声音在花子儒的心里砸起了一朵澎湃的浪花。

  “出了任何纰漏,本寺全权负责,花大人不必有什么顾虑。”

  花子儒诚惶诚恐,立刻传上卷宗物证,又命衙役通知当时的证人。云瑾摆手,让他不要大张旗鼓,以免惊动了此案的幕后黑手,若是将证人杀害,那便永远都查不出沈渭一案的真相。

  卷宗放在一边,云瑾没有看,淡淡的问花子儒:“不知道花大人对沈渭了解多少?”

  花子儒说:“下官跟沈渭接触并不多,若是只听百姓反映,感觉还是挺不错的,但私底下是个怎样的人下官就不好说了。”

  云瑾道:“言之有理,人若只用一张面孔怕是很难存活于世。”

  接着让他先传唤狱卒孙弧和仵作。

  “你就是发现沈渭死亡的第一人,告诉本寺,当时的情形如何。”

  狱卒说,他当时正在喝酒,一开始本来都挺安静的,忽然听到砰的一声,好像有人把东西砸在墙上了,他以为是哪个犯人又在闹事了,拿着皮鞭骂骂咧咧走过去,一个犯人差点把脑袋从门里挤出来,指着一个方向说:“新来那个,撞死自己了。”

  那个犯人已经被斩首了。

  “你听到声音后就过去了?”

  “是的。”

  狱卒到沈渭牢房的时间大概二十步,他几乎是跑过去的,看来沈渭是直接当场死亡。

  “你确定发现时人已经死了?”云瑾问。

  狱卒道:“回大人的话,小的确信。”

  “期间可曾有人探望?”云瑾又问。

  狱卒想了想:“蛮多的,还有些在衙门外吵闹,要衙门放人。”

  “最后离去的人是谁?什么时辰?”

  最后离开的人是沈琮,戌时一刻,他离开约一个时辰后,沈渭撞墙身亡。

  云瑾转头又问仵作:“这验尸单上为何只有颅骨破裂和死亡时辰?”

  仵作道:“回大人的话,因为当时人的确已经死亡,且死亡原因明显,小的觉得没什么……”

  云瑾打断了他的话:“你是仅仅凭头上的伤口就得出的结论还是仔细检查了?”

  仵作战兢兢的看了看一旁的花子儒,花子儒道:“大人让你说什么,你就实话实说。”

  仵作低下头去:“小的仔细检查过了,的确是颅骨破裂而死的。”

  “既是仔细检查了,那本寺再问你,沈渭撞墙后是立刻死去还是等了片刻?”

  仵作愣了愣,叹道:“不过一息之间。”

  孟尧冷冷的看着狱卒,他仿佛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云瑾道:“你既是仔细检查了,为何验尸单上不写清楚头骨的开裂程度,死亡时的姿态,身前是否有头疼等痼疾,这些都没有,仅因他撞墙,便推断乃畏罪自杀,实乃荒谬。”

  孙弧忍不住道:“人证物证俱在,即便不畏罪自杀,也不可能冤枉啊。”

  孟尧道:“好大的胆子,什么时候轮到你指责大人的不是了?拖下去,掌嘴。”

  孙弧连连磕头认错,云瑾并不理会,哀嚎连天的被拖了下去。

  花子儒道:“下官认为他说的没错,大人不要凭一己之言就推翻此前的结论,这才是真正的冤枉了好人,比如那盛昌吉就惨死在沈钧手下。”

  云瑾不急不慢道:“是不是好人还未可而知。”

  仵作磕头道:“验尸单未写清楚,是小人的疏忽,请大人治罪。”

  “疏忽?”云瑾冷笑,“你在衙门里当差也有些年头,一个经验丰富的仵作为何会将这么重要的细节疏忽了?”

  仵作道:“兴许是小的老了。”

  云瑾冷声道:“拉下去,杖责三十。”

  花子儒惊道:“未免太严重了罢?”

  云瑾道:“花大人应当很清楚在其位而不谋其职,是渎职。既穿上这身衣裳,坐上这个位置便要处处为百姓着想。任何一个小小的疏忽都很可能冤枉了一个好人,错放一个恶人。”

  仵作俯首道:“大人说的在理,小的甘愿领罚。”

  便退了下去。

  云瑾看向花子儒,犀利的目光让他如芒在背,不敢正眼相对。

  “花大人,你为一方知县,主要职责虽不是断案,但也不能草草了事,手下之人如此懈怠工作,是你管理不当,你也有逃脱不了的责任。”

  花子儒诚惶诚恐的抱拳:“大人教训的是,下官谨记在心。”

  “本寺便就罚你拿出一年的俸禄用以帮助县内无家可归之人。”

  花子儒脸色一变,拳头抱得更紧:“下官遵命。”

  十板子下去仵作就昏死了,执行的衙役匆匆跑来,询问还要不要继续打。

  花子儒求情道:“他年纪大了,受不得三十大板,还请大人网开一面。”

  云瑾面无表情道:“即刻起免去仵作职位。”

  仵作王伯还差一年就可以圆满卸任,没想到在这最后关头因为这么一点小事被罢去职位,花子儒心中也在感叹云瑾的铁面无情,又听他说:“新任仵作请花大人尽快安排,不可空缺太久。”

  “下官遵旨。”花子儒挥挥手,让衙役把仵作送去医馆医治。

  云瑾在看那只香囊。

  香囊未完工,浅金色的,如意暗纹,是沈渭最喜的布料,一面绣着并蒂莲,一面绣着杏色言之二字。

  言之。正是沈渭的字。

  灵犀布庄已没了阿秀的绣品,不过很多人说这就是阿秀的绣工,这种复杂的针法只有她才会,因为绣的好所以格外受沈老板的器重,很多重要客人的绣品都出自她手,朱员外的三夫人的嫁衣就是她绣的。

  嫁衣还在,凤的确比别人的要灵动的多。

  一个年纪稍大绣娘扭扭捏捏说:“我对沈老板其实也有好感,但真没想过要做什么,沈老板为人正直,在做工这一块非常的严格,谁要是出了错虽不会扣工钱却会被他责骂,看着儒雅的人发起火来还是很吓人的,想跟他主动发生什么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孟尧皱眉:“听你这意思,你们是有贼心没贼胆,倒是他引诱了那寡妇。”

继续阅读:第一百九十三章 查案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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