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右腿卡着一个捕兽夹,锯齿已经深入骨头,看着都疼,不知道他是怎么忍受的。姜峻因失血过多晕了过去,又淋了一夜的雨,此刻浑身滚烫,气若游丝。
好在人福大命大,五天后姜峻总算醒了过来,可惜的是那条腿保不住了。
醒来后的姜峻呆呆的,莫名其妙的流泪,家人以为他是因为那条腿,谁都不敢提这件事。
但姜峻说的第一句话不是问自己的腿,而是张奶奶还好吗?
家人这才知道姜涛死了的消息,气氛突然就凝重起来,爹娘爷爷奶奶都整天愁眉不展的。
小琴告诉他一个更恐怖的消息。
姜小峰,胖雄和风车都死了。
姜小峰是走在路上被天上掉落的花盆砸死,脑壳碎了一半,脑浆子都迸了出来,没人知道那盆花是从哪里飞来的,仿佛凭空出现。
风车更奇怪,自己掐死了自己。
胖雄则掉进河里淹死了,捞上来时被鱼虾螃蟹啃的稀烂。
但胖雄会游水的,邻里街坊都说他是遇到水鬼了。
但姜峻知道根本不是水鬼,是涛涛。
姜涛索命来了,下一个一定是自己,因为他没能把他救上来。
爹知道后马上就去请道士,遇到了一个来自天安观的道士,自称道真,现在游历四方,说此地有黑气萦绕,应是有恶鬼作祟。
那鬼已连害三人,十分凶恶,道真真人本是想打的他神形俱灭,永无超生的机会,姜峻却哭着求情,还磕头,额头都磕出血了,那真人便将姜涛的魂镇压了起来。
说是如果有一天他能消除怨念,再放他出来,交于地府处置。
“他怎么又出来了?”小琴问丈夫,瞟了一眼披着女孩壳子的姜涛:“消除怨念了吗?”
丈夫没有回答,又听姜涛说:“小琴,你比小时候还漂亮,如果我没死,你应该就是我的娘子了。”
小琴怔了怔,摇着头:“不,不会。”
“为何不会?”姜涛盯着她,“小琴,你明明喜欢的是我,为什么要嫁给他,是不是他逼你的?”
小琴扶着丈夫起来,把拐杖给他,冷冷道:“我喜欢的是峻哥,一直都是。”
姜涛晃了晃,不敢置信。
“可是你经常给我送吃的,还给我擦脸,我被欺负了你还安慰我,难道不是喜欢我吗?”
小琴笑了一下,却像一把刀割在姜涛的心上。
“是峻哥告诉我,你没有爹娘,又没有朋友,只有一个眼神不好的奶奶,他觉得你很可怜。他还说,你每次见到我都很开心,问我能不能跟你做朋友,我是为了峻哥才给你送吃的,才跟你做朋友的,我从来都不喜欢你。”
小琴毫无感情的说出最后一句话,那眼神跟姜小峰他们看他的眼神一样。
“你从来都不喜欢我。”姜涛倒退两步,指着姜峻道:“你对我好,是因为他?他跟我做朋友,是看我可怜?”
“没错。”小琴掷地有声。
姜峻面带愧疚,望着他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沉默的低了下去。
原来自己自始至终都是一个没人要的可怜虫,还误把施舍当真心。
姜涛吃吃的笑了起来,抽风似的抖动。
小琴抚摸丈夫面颊,满脸心疼:“你害死姜小峰他们就算了,为什么要还害峻哥,你知不知道他的腿就是因为……”
“那你……”姜涛打断了她的话,眼中红光大放,双手黑气萦绕,指甲以可怕的速度变长,像一把把利剑。
小琴这才有种害怕的感觉,脸色惨变,抱着孩子,躲在丈夫身后。
姜涛步步紧逼:“你和他一起去死罢。”
音落便操控黑气,缠绕住两人的脖子。
“卢晴文!”
门外一声吼。
姜涛抖了抖,萦绕在两人脖子上的黑气也抖散了,他愤怒的回头,看到门口站着一个妙龄少女。
少女满脸通红,汗水顺着脸颊流,气喘不定,盯着自己,从无表情的脸上可以看出她非常非常生气。
正是阿宝的姐姐卢晴柔。
她根据老奶奶的指引来到北街,没有找到阿宝,又问了很多人,一个大婶才告诉她,她见过那个小女孩,好像在找一个叫姜峻的人。
卢晴柔找到这个巷子,尽管大婶指了路但她还是敲了很多家的门,才在这个打开的门里发现了熟悉的身影。
“卢晴文!”
卢晴柔往后余生的气都发在这一刻了。
“你太过分了,竟然跑到这里来,看我不告诉爹,打你屁股,快跟我回家。”
上去拉住她的手就往外拽。
“滚。”
姜涛一甩手,竟然把那少女甩出几丈远,直直的飞向墙,还好背篓挡住了,不过又弹在对面的石柱上,当即昏死了过去。
解决了莫名其妙出现的少女,姜涛再次逼近一家三口。
黑白无常来到院子时,院里一片狼藉。
墙角趴着一个女孩,一个形容邋遢的男人抱着另一个女人,痴呆了一般,反反复复念着一个名字。
小琴。小琴。
而他嘴里的小琴的魂魄正立在他的旁边。
黑无常收了那个魂,白无常弹出一颗蓝色的光球,光球在院子无头苍蝇似的疯转了几圈,又向门外极速飞去。
白无常眼一闭一睁,道:“它去山里了。”
临走前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的少女,白无常道:“她身上竟然有殿下的法力,可惜只对凡人有用,不然就不会死了。”
“她没死。”
“我知道。”白无常叹道:“我不是为了配合这惨烈的景象而发表的感叹么,下次能不能别拆我的台?”
黑无常嘴角一勾:“走。”
院里刮起一阵强风,一个箩筐砸在卢晴柔头上,幽幽醒了过来。
头很痛很晕,轻轻揉了揉,坐了起来。她简直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切,阿宝竟然把她甩出一丈远。
她哪来那么大的力气?
望着狼藉的院子,卢晴柔没有精力去想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对坐在院子中央的男人道:“大叔,我妹妹去哪儿了?”
她声音不大,大叔似乎没有听到她说话,便拖着疼痛的身体,向他走去。
“大……”
“涛涛,我没有抛弃你,我是去找藤蔓了,我想用藤蔓拉你上来,真的没有抛弃你,可是回来的路上,我的腿被捕兽夹夹住了,疼的我走不了路……”
他抱着腿,痛的哭都哭不出来,只有眼泪止不住的流。
好疼好疼,疼痛麻痹了身体,一点力气都没有。
但我不能倒下啊,涛涛还等着我,我不救他,他就死定了。
他就咬着牙忍着痛一直爬啊爬啊,嘴唇咬破了,手掌磨破了,地上一道长长的血迹,终于爬到了悬崖边,可是好朋友已经不在那里了。
“涛涛……”
姜峻喊着他的名字,放声痛哭。
“大叔,你怎么了?”卢晴柔在他眼前挥了挥手。
大叔不言不语,只顾流泪,而他怀中的女人紧闭着眼,嘴唇乌紫色,身上五个血窟窿。
“啊!”
卢晴柔跌坐在地上,瑟瑟发抖。
那声惊呼让姜峻回了神,嗫嚅着嘴唇,喃喃道:“对不起,他把你妹妹带走了。”
“去了哪儿?”
“我也不知道。”
“去哪儿了?”
卢晴柔拉着他拼命摇晃,可他只会说不知道不知道。
卢晴柔推开他,疯了似的跑出去。
姜涛把孩子带到了自己坠落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