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张嘴，啊！”
阿宝面无表情的张嘴，不知是不是错觉，药不苦竟然还有丝丝甜，又听柳月棠道：“药方是我爹写的，不过药是我抓的，我爹药给的猛，知道你怕苦，故而偷偷改了两味，多加了一味，如何？”
“好喝。”阿宝脱口而出，是真的好喝，难怪都喜欢找他看病，除了长的好看，关键心思细腻，真正的做到了对症下药，因人制宜。
“不过你千万别告诉我爹，要是被他知道，我少不了一顿打。”
阿宝眯着眼睛，笑的像狐狸似的：“要封我的口，代价有点高……”
“行，价格随你开。”
阿宝端走他手里的碗：“柳公子亲手喂药，十安县多少姑娘希望有我这样的运气，你这一勺子价值千金，刚好抵消了。”
眨眨眼，一饮而尽。
柳月棠不言不语，拿出手绢给她擦拭嘴角：“我去帮韦姨做饭，你有没有特别想吃的，告诉我。”
虽说要补，但大病初愈不能大鱼大肉，她也不太吃的下，突然想起了在京城时和公子吃的那碗粥，似乎在梦里也吃过，但她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是怎么做的，便摇摇头。
柳月棠露齿一笑：“也就是我做的你都爱吃，是么？我知道了，好好休息，饭好了，我喊你。”
完了。阿宝心道，还是亏欠那么一点，这一辈子都还不清了。
卢铁生中午不回来吃饭，卢晴柔嫁人后搬去了喜鹊胡同，故而这顿饭只有卢韦氏母子三人和柳月棠。
两天没吃饭，身体软的跟面条似的，阿宝被柳公子搀扶着，享受到的至少是太皇太后级别的待遇，闻到饭厅里的香味，手抖的更加厉害，露出恶狼扑食般的眼神。
“坐这儿。”
望着面前清汤寡水的小碗，又看看桌子中央的四菜一汤，阿宝愤愤道：“为什么我只有一碗稀饭？”
柳月棠道：“这不是一碗普通的稀饭，是我熬的。”
阿宝磨着牙：“不普通？你在里面给我加仙丹了么？”
“仙丹倒没有，加了一些别的。”柳月棠耐心道：“粥里面加了几味珍贵的药材，和方才的药相辅相成，对你的病很有帮助，连续喝三天，保证你活泼乱跳。”
阿宝舀起一勺黄褐色的汤水，悠悠倒回碗里：“我要真连续喝三天，直接飞升了就。”
柳月棠的脸红了红：“抱歉，米放有点少。”
“我严重怀疑你根本没放米，这还是一碗药。不行。”阿宝咬着筷子，如猎食者一般直勾勾的盯着盘子：“我要吃肉，看着好好吃。”对准一块红烧肉下了手，中途被柳月棠截了道。
“不行，要听话。”放进自己的碗里，“红烧肉这么油腻，吃了你肯定会吐。”
阿宝道：“我不听。”筷子又伸向最爱的豆干炒肉，还没碰到就又被截了道。
“这个亦有些油腻。”
阿宝欲哭无泪，看着卢韦氏悲催道：“娘，你看他，虐待我。”
卢韦氏笑道：“人家月棠是大夫，为了你好，你就听他的，等病好的差不多娘做一锅红烧肉，就给你一人吃。”
卢大勇瓮声道：“就是，这样的殊荣别的姑娘求之不得，钱都买不到，你还嫌弃。”
阿宝把碗推过去：“来换。”
卢大勇紧紧抱着碗：“我又不是姑娘，再说人家亲自……”他把亲自两个字咬的特别的抑扬顿挫，“给你熬的，我哪敢吃啊，吃了会消化不良，会折寿。”
柳月棠道：“锅里还有一点，大勇若是想吃……”
“不，我不想。”卢大勇忙塞了一块红烧肉进嘴里，看的阿宝口水哗啦啦的流，默默的舀了一勺只有几粒米的粥放进嘴里嚼，竟然也嚼出了红烧肉的味道。
“清蒸鱼可以吃一点。”柳月棠夹了一块鱼肚，挑去鱼皮放进她的碗里，阿宝夹起来，看的老泪纵横。
真的只有一点啊，塞牙缝都不够，含着热泪颤悠悠的放进嘴里，细细咀嚼，舍不得吞下，又含着热泪看向柳月棠，眨巴眨巴眼睛。
柳月棠笑着又夹了一块：“一次不能吃太多，只吃鱼肚就行了，待会儿饿了再吃。”
“呜呜呜……”阿宝点头，和着眼泪口水一起吞下。
卢韦氏看在眼里乐在心里。
沈勖和柳月棠两个孩子她都喜欢，家世好人品好，离得近，即便是成了亲想看随时都看的到。
不过柳月棠的桃花真的太泛滥了，好在这个孩子不是滥情的人，至于阿宝更喜欢谁，他们都觉得是沈勖，但如今沈勖昏迷不醒，能不能醒是个未知数，沈家是安宁和沈琮当家，嫁过去肯定没有好日子过，若是能和柳月棠促成婚事，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在更早之前她想的是，阿宝和晴柔一人嫁一个，谁知半路杀出个程文友，晴柔那个死心眼非他不嫁，把卢韦氏给气的。
想起这个卢韦氏就火大的很，狠狠的瞪了一眼吃的欢快的儿子，搞的卢大勇莫名其妙的，只得放慢了速度，免得自己这个吃相惹老娘不高兴了。
柳神医说了，娘这个年纪最容易动怒，千万不能惹着她，否则那就是火山爆发，殃及全家。
卢晴柔和程文友能成，还得感谢卢大勇。
闻老夫子是出了名的严厉，每堂课都要点名，若是不在，便要受罚，打扫院子，抄十遍《大学》，背三遍《中庸》那都是小事，最关键是超过三次要被请退。
卢大勇不爱念书，越大越不喜欢，斗蟋蟀斗鸡倒是起劲的很。卢晴柔又十分想念书，便和弟弟达成协议，由她打扮成男子模样冒充卢大勇替他上学做功课。
就这样认识了程文友。
程文友不是十安县人，来自比较贫穷的平川乡，上面有两个姐姐。他三岁时父母去世，如今的学费生活费都是姐姐们资助的，卢韦氏不是嫌贫爱富的人，不会因为这个不同意，主要是听大勇说程文友心气高的很，特别瞧不起人，沈勖和柳月棠两大杰出青年都没看在眼里过，整个就一唯吾独尊。
听着就假，谁都不接触，为何偏偏就接触了“卢大勇”，还爱上了“他”？
卢晴柔后来说，是她主动接近程文友的。程文友总是学院里去的最早，走的最晚的一个，除了学习还会兼打扫卫生，帮先生整理资料换取住宿和吃食。
书院里有只橘色的流浪猫，被卢晴柔发现时就是小小的一只，大概生下来就被父母抛弃了。
卢晴柔觉得它很可怜，每天都要带着自制的小鱼干和牛奶去喂它，那猫也是有灵性，知道她在学院读书，硬是从一个耗子洞钻了进来，卡秃噜毛了，还喵喵叫着卖乖。
那日她照样去喂猫，远远的瞧见槐树下坐着一个人，是程文友。一手拿着书看，一手拿着馒头啃，橘猫伏在他的脚边，眯着眼睛睡觉。
阳光照在他们的身上，一个如绚烂的晚霞，一个如悠悠飘漾的白云，当时那个场景深深的触动着她的心。
她止步不前，怔怔的看着他，程文友察觉到了有人在看自己，淡淡的瞟了一眼，若无其事的看书。
卢晴柔轻手轻脚的走过去，把橘猫抱起来，顺着毛轻轻抚摸，橘猫睁眼看到是她，发出一声满意的咕噜声，又睡了。
卢晴柔转过身去，小声道：“小橘子，我给带了你最爱吃的鱼干，快起来吃啊。”
橘猫懒懒的喵了一声，甩甩尾巴，一动不动。卢晴柔一直喊“小橘子，小橘子，吃饭了，别贪睡啊”，橘猫仍旧不动，她心里一阵慌张，难道小橘子生病了？
大概是程文友受不了她一直喊，更想不明白她为何会因为这种事而想哭，忍不住开口道：“它已经吃过了。”
卢晴柔怔怔的看着他，又摸摸小橘子的肚子，才发现肚子鼓鼓的。
“你吃的什么啊？”她问，小橘子当然不会回答，另一个人也没有理睬她。卢晴柔抱了一会儿，把小橘子放在一处能晒到太阳又不会被人发现的地方，手在摸猫，目光心思却在另一个地方。
程文友起身，掸掉衣裳上的落叶，目不斜视的从她身边经过。
“那个，等等……”卢晴柔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
程文友顿住脚步，淡淡道：“何事？”
卢晴柔抖的更加厉害，脸也不知怎么红了，低着头，指着上方，磕巴道：“头上，有树叶。”
程文友先是带着疑惑的神情看着她的头，看到什么都没有，才明白说的是自己，摘掉那片树叶，随手一扔，微微点头：“多谢。”
那片树叶被卢晴柔捡起来，中间有个洞，心形的，她把树叶放在眼睛上，从心形的洞里看着那个远去的背影，笔直的像一把孤傲的剑，闪烁着斗志昂扬的光，只待出鞘时一鸣惊人。
卢晴柔其实很聪慧，先生一点就透，却偏偏装成个傻瓜，拿着功课去问程文友这个怎么做，那个什么意思，尽管程文友拧着眉，脸色很臭，声音很生硬，却还是耐着性子给她解释。
卢晴柔心思完全不在上面，听的云里雾里的，程文友见她不走心，问什么也答不上来，支支吾吾，动不动就脸红，深吸口气道：“看来我讲的实在一般，你根本听不进去，如此便去找别人解答罢。”拂袖而去。
卢晴柔含着委屈的泪，抖抖瑟瑟的看他头也不回的离去，搞的后面不敢看正眼他，更不敢跟他说话了，一天天跟晒焉了的菜似的。
柳月棠看不下去了，直接给程文友说，晴柔喜欢他，程文友听后无比震惊：“他喜欢我什么？”
沈勖不太满意他这个反应，道：“当然是仰慕程兄你的无双才华，玉树临风了。”
程文友十分苦情的呵呵两声，柳月棠拍拍他的肩：“程兄，不要怀疑，任何一个人都值得被爱，况且还是如此优秀的的你。”
程文友有些恼怒：“莫要打趣我，没那闲工夫，你二人既与他是朋友，且告诉他，程某洁身自好，对于那种污浊龌龊之事无甚兴趣，也劝他好自为之，回头是岸……”
柳月棠震惊道：“爱情是圣洁而高尚的，为何在程兄眼里是那般意思？莫非你以前受过伤害？”
程文友言辞凿凿：“吾乃堂堂男子汉，真男儿，有话便直说了。爱江山爱美人，但不会喜男子，因吾无龙阳之癖……”
音落，那两人哈哈大笑，程文友恼羞成怒，柳月棠抓住不让他走。沈勖揩揩眼角，叹道：“亏得你如此聪明，却全用在了读书上，若分一点去别处，便能看出她其实是——女子。”
事后，两人时不时打趣他：“以为程兄只读圣贤书，没想到竟懂得比我们还多，对于情爱别的方面也小有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