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为邹邢）
我早该想到程兮不会听我的话，虽然赔偿也只是些小钱，但我心里过不去的是他那股执拗劲，明明我已经告诫过他的事情，还是硬要撞南墙。
不过斥责也并不是最好的办法，我干脆由着他来，他自己知道自己做错了，最近都蔫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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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向医院请了年假，这就意味着我春节的假期注定要留院值班，不过也无所谓，几乎每年的春节我都呆在医院。虽然那几天会有家属把住院的亲人接回去过年，但那种要靠着机器治疗的病人只能孤零零的呆在医院期待着窗外的景象。
我最不喜欢过年，不仅是不喜欢过年，所有团圆的节日我都不喜欢。
团圆节顾名思义是大家聚在一起和和美美。像我独身一人也就跟这种节日没有缘分。
姑姑给我打了电话，她关心的不是我最近的生活状态，而是事情进展的怎么样。
我搪塞了她两句，便借着在乡下信号不好的理由挂了。说起她，也并不是跟我有血缘的姑姑，如果不是因为我跟这我妈改嫁到她们家，怕是这辈子都不会跟这种人有什么交集。
钱。
她们眼里只有钱。
她们只想着坐享其成然后压榨我的钱，我笑着把她的电话号码拉黑，想让她最近这段时间别骚扰我的生活，至于钱，我会给她们的，只不过多少可能达不到她们心里满意的程度，可她们只值得这些钱，多了我会觉得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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禾城最近的风似乎很猖狂，他召集自己的乌云朋友肆无忌惮的在天空中旋转跳跃玩你追我赶的游戏，乌云和他玩累了，就静止在空中，累出的汗用手一抹，挥洒而下。
幸好我赶在暴雨之前及时回到了家里，但是身上起的雾气也挺够呛，伸手一拍全是那一层冰凉的晶霜，差点让我以为自己刚从秀场走秀回来。
程兮问我今天怎么没有带围巾，我笑着说忘了，其实是不想带。没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只是单纯的不太想。
围巾被我叠的整整齐齐的放在柜子里，放的时候我还在想，今年冬天大抵是不太需要他了。毕竟做戏还是要做全套，如果我保留着他的东西，怕是早晚会露出破绽。
可惜我不是专业的演员，要想把故事演的真实我就必须要让自己投入进去，把程兮当做他，或许对他来说是有些残忍，但是到目前为止，我没有想出更好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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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提醒程兮我们该走了的时候，他似乎没有那种恋恋不舍的神情。我以为他还对赔偿那件事耿耿于怀，但是他却摇头否认。
为了让他再留下些在禾城的记忆，我带他又去了一次城镇，这次去就不只是匆匆的去看病了，而是去逛。
整个禾城当然不止我们那个破地方，禾城的范围还是挺广的，包含着几十个山里的小村子，只是这几十个小村子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穷。每个村子贫穷的程度也是有层次差别的，而我们的那个村子则是在最穷的边缘徘徊。
我们两个走在漫着黄土的街道，到了晌午小摊贩依旧热情高涨，我问程兮有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我们已经围着这集市绕了一圈了，不过都是买些小东西，还都是几年前那种旧款式，这要放到A城，怕是送人都没人要的那种。
程兮倒是还对这些老旧玩意儿挺感兴趣，拿着那种又沉又重的锤子，惊讶的对我说：“这锤子看着挺沉，没想到掂起来还挺轻？”
不过就是个普通的铁锤子，竟然被他当做宝贝一样把握，当然我不会真的冲动到给他买一把锤子带回家，这东西实在没什么用途，还占地方，于是我对他说：“飞机上可不让带这东西。”
当然我是虎他的，只要他的行李不超重，没有利器，谁会管他箱子里放一个锤子。
小贩见到我们两人穿着跟他们不同，用着沙哑难听的方言说：“你们是外地人吧？俺们这个地方几乎没有外地人来过，都嫌穷，你们看上那个就拿走吧，全当俺送你们的。”他脸色蜡黄，身材也十分瘦小，那副热情给我们介绍他摊位上卖品的样子像一只上蹿下跳的猴子。
程兮放下锤子后又相中了一个梳子，我很奇怪这家伙怎么净看中些奇奇怪怪的玩意儿，不过就是个红木梳，也不是上好的漆制成的，看起来那艳红的颜色还有些劣质。小贩很很大方，也说到做到，硬是让我们白拿走。
我看着程兮立在那里不动，问他怎么不走？他回头用口型对我说了几个字，“借我点钱。”
我笑了，从兜里掏出一把零钱给他。
他从中抽出十块钱塞到小贩手中，“钱还是要给的，你这小本生意也不容易，可不能因为我们是外地人就坏了你的规矩。”
那一瞬间我觉得他身上沐浴了万丈光芒，这家伙还真就是个活菩萨，估计哪一天他流落街头了还硬要分给同是乞讨的流浪汉一杯羹，小贩感动的紧紧攥着那十块钱，然后有些作难的说：“老板啊，这钱我找不开，那梳子才一块二，剩下的八块八您瞧着这摊位上还有什么喜欢的就一并带走吧。”
我看得出来程兮不想驳了小贩的心意，蹲在小摊上挑了许久从层层堆积的里面扒出来了一个手环，钢制的，上面刻着最low的非主流英文。
小贩笑着送我们离开，我跟在他的身后向看着小孩的大人一样小心翼翼，他捧着新的来的玩意儿，就像是捧着古董一样，生怕摔着。
“干嘛非要买他家的东西？”我问出了自己的疑惑。旁边几个摊位都是卖这种杂货的，他这个摊贩夹杂在同类的摊位中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主要原因是一直没有人光顾过他的小摊，而旁边的小摊多少都有些收获。
或许是他的摊位太小了，就跟他的人一样，不引人注目。不过最主要的原因还有可能是因为他运气不好。
程兮将省下的钱塞进我的兜里，除了说了一声“谢谢”外，那双水盈盈的大眼睛就冲着我眨眼，“我瞧着旁边的人都在吃饭，就他坐在那里无精打采也没有见他掏出饭盒，估计就是没钱吃饭。”
“没钱吃饭他还有钱开摊？程兮你不要把别人都解读的太简单，你也没必要回回都做圣人。”
从他嘴里说出这个答案我一点都不惊讶，谁让他是程兮——善良的让我觉得他就是个蠢蛋，无论是失忆前的他还是失忆后的他。
失忆前陆宛辰怎么对他他都能够原谅，失忆后又想着如何对身边的所有人都好。
简直就是白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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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镇其实也没什么好玩的的地方，我们俩走走就走到了城镇的边缘。金灿的麦田吸引了我们俩人的注意力，很久没有见到丰收的场景了，农民们都束着腰带扛着锄头迎接着喜悦的来临。
不知道从地里什么地方钻出来一名老人，佝偻着背拄着拐杖缓缓冲我们走过来。
当他冲着我们裂开那干裂的嘴唇时，我看见他唇齿只见的牙齿也已经掉光了。
那种傻呵呵的笑让我不禁觉得这个老人可能精神方面有些问题，于是我将程兮向我身后拉了拉，神经也跟着警惕起来。
“小伙子。”他叫了三遍我才听清他在说什么。
我看他缓缓靠近，那双被眼皮压皱的眼球近乎浑浊的像枚毛蛋，靠努力睁着才能让人发现他不是瞎子，头上剩的那些许的头发已经近乎雪白，身上穿的衣服到还算整齐，看样子他也不是什么流浪汉。
我尊敬的叫了他一声老人家，示意他止步，因为我看他的拐杖马上就要触碰到我的脚了。
他停下，几乎是扯着嗓子说：“你要对他好啊，你就全心全意的，别到最后一无所获。夺别人的东西终究要还的，再完美的机会也会被人发现，这种害人害己的事情趁早结束啊！”
程兮扯扯我的肩膀，踮脚凑到我的耳边问：“他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向后扯了扯，没有接这个老人的说，在他说出口那一瞬间的时候，我的思绪一下子崩乱。我能确定的是这个老人一定不认识我，但是他为什么突然要对着我们说这些奇怪的话。
我拽着程兮转身就走，老人还想乌拉说些什么，但随着风声灌透我耳朵的时候，一阵耳鸣让我把任何杂乱的声音都屏蔽了。
程兮虽然不理解我为什么如此慌张的离开，但是他乖巧的跟在我什么也没有说话。
直到远离了那里，没有奇怪老人的呓语，我才松了一口气。
“那个人是个神经病。”
我对程兮说，他对我深信不疑，重复了我的这句话后，露出灿烂的微笑。
此时他的笑却没了前些日子让我感觉轻松的样子，当我脑海中回荡着刚刚老人口齿不清的话时，心里团的绳不由得拧了起来，仿佛此时程兮的笑对我而言就像是戳破我丑陋计划的刀子，他提醒着我做的那些恶事。
我抬头望向天空，已经没有回头路了，这条路从一开始就只能一抹黑走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