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菩萨心肠
青柠檬檬2020-10-26 16:284,290

  (本章为邹邢)

  不过是颗山楂,程兮这家伙竟然这么执着。

  之前村里的老人常说:一件小事看到大。可能他一直就是如此固执的性格,不然也不会隐忍着在陆宛辰身边呆那么久。

  说起陆宛辰,我觉得我面对程兮的时候心情更为复杂,现在这枚棋子出了意外,我的计划不得不临时发生改变。但是我不会忘记自己本来的任务,所以程兮的失忆对我来说也算是天赐的帮助,既然他现在把我捧在手心,那我对他只要稍微略施点真心,便能得到他的全心信赖。

  只是不知道这药性的后遗症会维持多久……

  我被风中卷沙而起的颗粒迷了眼,于是我去院里的水龙头前想要冲洗一下被沙迷了的左眼,但是走近才发现院里的水龙头上面结的全是蜘蛛网,这个地方已经很久没住过人了,我之前从来没有关注过这些细节。

  程兮取了纸巾沾了水替我清洗,动作极为温柔小心。我盯着他消瘦的脸,不禁想到如果把这家伙喂胖一点会不会显得更年轻些,他现在这幅样子未免显得太病态了些,身子骨也瘦的撑不起来那宽大的卫衣,就像是墓地的白骨撑着黑色的斗篷。

  不过他也确实刚从大病中恢复,总归是需要些时间疗养,于是当我眼前逐渐浮现他那张清晰地脸时,我不由自主的说出口:“程兮,今晚我们熬鸡汤吧。”

  他颇为吃惊,“我们有钱买鸡吗?”

  我笑了,“你真当我们穷到只能啃树皮吗?”

  “那倒也不是,只是今天给我买药也花了不少钱,咱俩现在还有多少钱?”他似乎不敢触及到钱的事情,那副欲说欲慌的表情在我眼里不过是小孩子偷偷吃糖怕被发现的小把戏。

  “你放心,我们现在剩的钱可以买下整个鸡圈,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我原本想让他放心,但是一不小心夸大之后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谁料他听了我说完的话立马将脸上的惆怅一把抹掉,捧腹大笑。“我可没有那么大胃口吃一整个鸡圈的鸡。”

  我也跟着笑的灿烂,“你的重点不应该在这里。”

  “那在哪里?”

  “重点是,我们有钱。”

  幸好我这次出来钱包里带了些零钱,那些散放的零头在这个地方就算是大款。

  在九几年的时候,一块钱可以买好几只鸡。现在已经过去了将近二三十年,鸡的价格都涨到了二三十一只。不过相较与城市里,这里的价格却连他们的零头都赶不上。

  当我拿着三十块钱“巨款”去买隔壁张大叔家的鸡子时,他看见这三十块钱如获珍宝,不仅热情的给我逮了一只最胖的鸡,还顺便塞给我了两个鸡蛋。

  正当我感叹这里的物价如此低的时候,我听见后院发出求救的声音,于是我立马放下手中的菜刀将手上的水渍擦干赶到院里。

  结果是我看见了程兮正在跟我买回来的那只公鸡比划斗鸡。

  真不知道鸡有什么好玩的,但是程兮似乎玩的不亦乐乎,直到午后温暖的阳光洒在他的脸颊上,他才长长的打了个哈欠。

  那只挣脱绳子的鸡似乎很不满他现在的待遇,它嘴里咕咕的叫似乎正在抗议着自己刚刚被束缚的举动,那副怒气冲天的样子恨不得直接跳到院子的围栏上逃走,但很可惜它虽然有着如此雄壮的身子却不是一头鹰,等待它的不是翱翔自由的蓝天而是被下锅乱炖的命运。

  “这鸡攻击性有点强,我尽力了。”程兮对我说,我笑着将他揽到了我的身后。

  不过是一只畜生,没什么好怕的。

  三下两下,这只鸡就被我降服了,他重新被套上了麻绳,此时嘴里正嗷呜嗷呜的埋怨着我的狠心,但是都被我漠视了。

  “邹邢。”程兮这时候才从我的背后绕过来,他蹲下来看着那只可怜的公鸡,满脸的同情,“要不然我们给他放了吧,你看它好可怜。”

  我身上沾上了公鸡掉落的羽毛,手上也是,于是我就没有伸手摸他的头,而是直立着身子低头看着他。

  “程兮这可不是你发善心的时候,把他放了我们今天晚上还是只能吃泡面。”我觉得自己略带着一丝警告的语气可以让他意识到关于填饱肚子的严重性,但显然他的菩萨心肠远远要比改善伙食还重要。

  “可是你看他很可怜,都哭了。”他指着公鸡眼角两颗晶莹的泪滴,似乎自己也快哭了出来。

  我突然很不习惯跟程兮的这种相处模式,更对他突然的性格转变有些应接不了。

  之前在医院的时候,他就仿佛一具失去灵魂的行尸走肉,唯有见他看书的时候眉头那抹忧伤才淡淡散去,他会对每一个医生护士保持微笑,但是那也只是表面上的笑,我学的不是心理学,也猜不透他当时心里究竟在想的什么。

  而现在的他更接近一个有血有肉的正常人,只不过像个未经世事的少年。

  “程兮。”我蹲下来看他,“为一只鸡哭不值得。”

  当我说完这句话,他眼圈已经红了,憋到眼眶边缘的泪因为我刚刚说的那句话硬生生的又给憋了回去,我叹气,心里起了一丝涟漪。

  我也不忍心再吵他,于是尝试着跟他讲道理,跟“少年”讲道理往往是最愚蠢的办法,但是这一会儿我想不出来其他的招了。

  “程兮你要知道它们的命运就是等候着被人吃,母鸡可以用来繁衍,公鸡只能乖乖等着被人们宰割。”

  程兮吸了吸鼻子,嗓音有些发哑,“那我们把他放到田地里,他不就可以活了。”

  “你今天放了他,等到其他村民逮着他的时候依旧还是一样的下场,况且你救得了一只鸡,你救得了其他的鸡吗?这世界上成千上万的畜生等着被杀被煮被吃掉,你都能救得过来吗?程兮你应该收起你的好心,有很多事情在这个世界上都是无能为力的。”

  我尽量把我想说的话化简,因为我并不想长篇大论的浪费口舌只是因为一只鸡。

  我看见他呜咽了一声,那双瘦而白的手指触碰到了公鸡的红冠,此时那只被重新束缚的公鸡已然没有了挣扎,他闭上眼睛似乎在等着接下来被宰割的命运。

  程兮从我旁边过去的时候没有抬头,走近卧室后直接把屋门关上了。

  我没有去叫他,因为我知道这种简单的道理他自己也懂,只是执迷不悟才是最致命的弱点。

  我重新回到厨房将沾满羽毛和泥渍的手缝重新洗干净,然后拿起我刚刚磨好的菜刀重新回到院子里。

  有了刚刚那一场插曲,当我看见那只蔫了的公鸡的时候也有些感慨,但我的理智还得比我的感性要清晰的多,手起刀落,只见那棕褐的土地上多了一抹亮丽的色彩,伴随着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和漫天散落的羽毛,那只肥硕的公鸡结束了自己完成使命的一生。

  家养的公鸡果然肥美。

  我煲了整整一大锅鸡汤,只往里面加了些冬瓜当配菜便直接入味了。

  熬了这么多的汤光我们两人喝是铁定喝不完的,于是我翻遍了整个厨房才找到了前些年我放在这里的保温桶,盖面上落满了灰尘,但是内壁却完好无损,于是我里里外外用热水烫了好几遍刷干净,盛满鸡汤,我准备等会儿就把保温桶里的鸡汤送给张大叔家。他家的小儿子今年刚生了一场病,正好拿鸡汤补补。

  将保温桶放好,我突然被自己这种善意吓了一跳。

  我之前好像从来不会有这种想法,看来是多少受到程兮这几日的影响。

  他太善良了,善良到我差点以为观音菩萨庙几乎就是他家开的,不过抛去这些杂念,程兮自己一个人在屋里呆了一下午都没有出来。

  我轻轻的走到门前,想要听听他在屋里的动静,但是几分钟过去了,我感觉屋里任何的动静都没有。

  所以我直接推门而进,正巧看见程兮在换衣服。

  半裸的上身上几乎全是骨头,瘦骨嶙峋用在他身上一点都不过分,如果用更夸张的词汇形容,我觉得他好像就是一根竹竿,我轻轻一推他就到了。

  他似乎对我的突然进入显得很慌张,匆忙的把自己衣服拉下来的时候,还故意用边角掖了掖自己的腹部。

  “吃饭了。”

  我甩下平静的一句话就从屋里撤出来,留下那个独立的空间给他。

  鸡汤他喝的并不多,整个吃饭的过程他也是闷闷不乐。

  吃完饭后他提出要把放在保温桶里的鸡汤替我送给张大叔一家,那时候正在刷碗的我同意了他的提议。

  当我看着还省了小半锅的鸡汤,我们两个人的战斗力都没有把这小半锅的鸡汤消耗掉,我突然觉得今天熬得鸡汤十分难喝。

  过了不到十分钟,程兮就回来了,我这才发现他刚刚出门的时候没有穿外套,但穿着那件薄毛衣就出了门。那张惨白的脸似乎更加病态,那双眸子躲避着我的眼神似乎更像是在躲避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不知道他是冷的发抖还是紧张的发抖,就连他的嘴唇也在瑟瑟发抖。

  我将我的厚外套披到他的身上,轻轻的凑到他的耳边问了句:“鸡汤送过去了?”

  他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慌,在极力的掩饰下归于平静。

  “送过去了,张叔说谢谢你,他儿子应该会很喜欢喝。”

  就在他停顿这句话的那一秒,我感受到了他的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他从他进入房间的背影中感受到了一丝失魂落魄,就像是刚做了坏事的小孩一样极力掩饰着自己犯错的痕迹。越是这种情况下越不能逼问犯错的孩子,他们都有着一颗白玉无瑕的心,即使做错了事也不是十恶不赦的坏事。我这样想着,将省下的鸡汤盖上了盖子,重新放回厨房。

   夜在寂静声中度过。

  我在床的一侧翻来覆去睡不安稳,总觉得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卡在心头。直到后半夜凉风窜进我没有掖紧的被窝,我打了个哆嗦才觉得睡意涌上心头。

  翌日。

  天上的乌云就像是饕餮,长着血盆大口吞噬着松软的白棉,鸟儿低飞过屋檐,将自己缩身进了那狭窄的隧道。

  我走在松散的土地上,即使裹着最厚的大衣仍能感受到冷风拍打着我的脊背。这还没有入冬就这么冷了,真不知道等到冬天的时候该怎么过,不过我想想,等到冬天的时候我跟他也应该要回去了。

   时间不会留给我们太多的空隙,我计划中的纰漏不能一漏再漏。

  在这个时间村口原本会聚集着很多的土狗,但是此时全都没了踪迹。他们可能也感受到了变天的警告,于是都去各自寻找避风港了。

  原本我也不想呆在这个潮湿的氛围里,但无奈村里几乎没有手机的信号,电话就算接通了也都是断断续续听不听人声,信息发了半天也只是小红点。到村口找信号纯属无奈之举。

  我被狂风吹的睁不开眼睛,只能躲在村子的标识后面,标识是一块巨石,他小时候就已经存在了。据村里的老人说,这块石头是跟村子一同建立的,小时候他总觉得这块石头大,但现在他又觉得这块石头小了很多,几乎已经跟他持平了。

  看来岁月不止磨平人的棱角,还会打磨石头的尖楞。

  “邹先生。”

  我终于听清了电话那头的人在说些什么,但是伴随着一声声狂风的呼啸,我觉得我的声音通过电话传过去可能有些颤抖。

  “邹先生您在哪里?我好像听见了你那边有很多杂音。”电话那头低沉沙哑的中年声音交代完事情后多嘴问了一句。

  我启唇,“在乡下,有点事需要处理。刚刚我说的那件事你就听周柯的安排就行,有什么不清楚的事情再给我打电话,如果打不通就多打几遍。”

  这里信号不好我也没有办法。

  淅沥的雨滴就像是饕餮的口水,滴在我的发梢的时候我觉得有些恶心。

  当我正准备返回家中的时候,刚好碰上穿着黑色塑料雨衣踩着胶鞋急匆匆往反方向走的张叔,我原本想打个招呼却觉得时候不太对。他的表情看起来很捉急。

  当我从他身边掠过的时候,被一双强劲有力的臂膀死死的揪住了,他扯着我的衣服表情狰狞。

  一滩巨大的口水落在他的脸上,褐栗色的皮肤上坑坑洼洼的全是岁月留下的痕迹,只见他咬牙切齿的对我说:“你家那崽种把我家的鸡圈弄坏了,鸡都跑了,该怎么赔?!”

  他沉重的话语仿佛给了我当头一棒,我微张着口却说不出来话,就在下一秒,张叔突然扑通一声跪下,声音哽咽,“那可都是活命的钱,这下倒好,全没了!”

继续阅读:第十六章 我犯错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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渣男,滚一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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