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邢,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我尝试着化解我心里的尴尬,毕竟我跟他除了医患的关系也确实没有什么交集,或许是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又或者是邹邢动了本不该动的念头,我总觉得他把心思打在我身上捞不到什么好处。
“程兮,这不是玩笑,我认真的。”
我看着他那张恬静自若的脸,上面氤了几分隐忍,想必这件事已经在他心里藏了许久了。
“邹邢你要知道我身上没有什么可图的,我就这一条命了折腾不起。”
我现在对于情爱早就退而求其次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已经有了恐慌情爱的现象,跟陆宛辰在一起的那几年我已经把他的角色转化为家人和我孩子的父亲,我对于他的情爱从最开始那场错误的联姻开始就悄然结束了。
说白了我到现在也没有猜透人人口中宣扬的爱情究竟应该是个什么标准。
邹邢似乎看出了我的作难,他启唇,“程兮,我并不是现在就要你个答案,我只是有些话想对你说。我知道我对于你不过只是救命恩人的情分,但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让你还给我,所以你对于我的爱就算不回答也不要变成负担好吗?我希望你不要因为我而困扰。”
“邹邢,你应该知道,这些话说出口就已经对我造成了困扰。”正常的情况下我说话通常不留情面,这也导致当初我跟陆宛辰经常冷战的局面,左不过是因为我嘴太贱。
屋里的灯管似乎有点接触不良,当我抬起眼睛看向那刺眼的灯光时,那道白炽耀眼的光线似乎在灼烧着我的眼球。那种感觉似乎从我的眼睛贯穿到我的全身,尤其刺痛着我的喉结。
邹邢不再过多解释或者是安慰,我从他身上感受到的那种失落已经弥漫到的我的身上,我无法同意他喜欢我的请求,毕竟像我这般的人早就不值得被爱,我不愿意像邹邢这么好的人浪费时间在我身上,他不该被我们之间污浊的事情沾染。
“陆静夕的葬礼就在后天,你这两天好好养养身体,可别到时候出什么岔子,我能说的只有这么多了,你要是能听进去就听,听不进去就当我胡说的吧。”他似乎也不愿意过多的呆在这个房间里,最后叮咛了几句就落寞的离去。
我能感觉到在他关上那扇门的时候,目光还是透过门缝停留在我的身上。
我淡然合目,深深舒了一口气。
我从来不相信自己能有这么大的魅力让一个人在短时间里喜欢上我,如果我真有这么大本事,那我为什么留不住陆宛辰。是陆宛辰天生喜欢沾花惹草吗?不是的,他从前也顾过家,那是什么?是我自己太没本事吗?是的,正是因为我的纵容才导致我丈夫的出轨。
原本我还会因为我丈夫的出轨找理由找存在感,后来我才发现不仅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就连感情双方的忠诚度和质疑度都是相互的。
即使我可以选择跟陆宛辰当一对表面上的恩爱夫妻,但是每当我面对他那张脸时脑海中就会浮现出他跟那个不要脸的小三在翻云覆海的事情时,我所触碰到他身上的每一块肌肤都觉得肮脏无比。
当我从枕头底下抽出那张被我摸的已经有些掉色的照片,原本就揪着的心再次拧成麻绳。
照片上的陆静夕才四五岁的样子,一脸的纯净无邪,那咧嘴大笑的样子深深的刺痛我的心。
后天,后天我就可以看见我的夕儿了,虽然他不能再开口叫我一声“爹地”,但是能送他最后一程我已是心满意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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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似乎就在我睁眼闭眼间溜走。
要去见夕儿的那天凌晨我便起来梳妆打扮,其实不过是将自已的仪容收拾的不那么狼狈。自从我生了这场病后,我的身子越来越淡薄,消瘦的脸肉眼可见凸起的棱角,我的眼睛原就是杏圆眼,因为痩显得更加圆润,但当我目光焦距到一点时,那双眼睛却显得有点突兀。
这幅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样子要是吓着我的夕儿怎么办?我极力的想用粉黛掩饰我惨白的脸色,此时我就像精致的少女般耐心,用化妆品遮盖住脸上因治疗留下的斑点。
邹邢说这是后遗症,留下的这些斑点是消不掉的。
他看向我的脸的时候十分惋惜,不过我倒觉得无所谓,毕竟原本我那张脸也就是平平无奇,现在多了点雀斑到多了些特色,我反而有些高兴。
只是这是我格外的厌烦这些雀斑,我恨不得自己用指甲一点点的将他扣掉,当我的指尖触碰到脸上的肌肤时,我被自己可怕的想法吓到。
我现在越来越容易想到自残这个事情,或许是我心里压抑的事情太多,在我还没有找到发泄点的之前我只能用惩罚自己来减轻自己心里的负担—如果夕儿一直在我的身边,我一定不会让他出这种意外。
邹邢比约定的时间还要早到一个小时,当他推门进入的时候我还正在挑选衣服。
很久没有穿过除了病号服之外的便装了,当我从柜子里拿出这些衣服时,光滑的触感让我感觉陌生。
他静静的拉过一个凳子坐在我的床边,右腿悠闲的搭在左腿上,在我跟他对视的短暂几秒我似乎看见他眼球里的红血丝,略青的眼袋似乎在告诉着旁人最近他的睡眠状态不太好。
即使我已经观察到了这一切但我也没有开口劝他注意休息之类的话,自从邹邢那天跟我说了那么多肺腑之言后,我对他的真情实感都有意的回避,这两天他也尽量减少跟我见面的时间,每次来也只是单纯的查个房看看我的打针和吃药记录,对于那件事我们都闭口不言。
我原以为他会因此生我的气,不带我去夕儿的葬礼,但是他还是来了。
“怎么选了这么久都没有选好。”他见我一脸愁容的盯着床上的两套西服犹豫不决,便问了一句。
我搓了搓下巴,神色凝重,“帮我选一下呗,我不知道该穿那一件见夕儿好。”
今天是我跟夕儿在人世间的最后一次见面,我的盛装出席只是为了让我的夕儿在天可以看见我的时候可以走的安心。
夕儿比其他的同龄小朋友都要早熟,从前的时候我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跟他角色调换了,明明我是夕儿的爹地,但每次却因为丢三落四被夕儿教育,那时候的日子简单而快乐,就我跟夕儿两个人,不需要陆宛辰,这个家就足够了。
邹邢走近看了看我放在床上的两件西服,一件黑色,一件蓝黑色。
说实话我有点难以抉择,但有了邹邢很显然效率就高了很多,他只用目光判断的几秒钟就可以将我心里想的那点事猜透,拿起那件蓝黑色的西服让我穿上。
当他终于注意到我的气色已经没有那么苍白时,才发现我脸上擦的有粉。
我笑着回避他的目光,轻悠悠的将另一件西装叠好放置在衣柜里,“我们可以早点出发吗?”
我想多跟夕儿待一会儿,这是我的私心,也是我的愿望。
“当然可以。”邹邢还是一日既往的包容我,即使我前两日刚刚拒绝了他的表白。
“谢谢你,邹邢。”我握紧手里的那颗吊坠,那是他帮我从夕儿身上取下来的,据说夕儿正是为了这颗吊坠才坠入湖中身亡。
但是这颗吊坠,是我送给夕儿五岁的生日礼物,没想到有一天竟然成为了索取他生命的绳索。
夕儿将他最后的爱留在湖里,我想等去完葬礼之后去一趟天鹅湖,我想静静的跟我的夕儿呆一会儿,跟夕儿残留在这个世界上的魂魄说说话。
“不必说谢,我也只是单纯的想帮你。”邹邢的温柔真是无可比拟,我的生活中要是早点出现这抹亮光就不会过的像现在这般凄惨。
“邹医生,其实你没必要这样做,帮我对你也没有什么好处,还会把你牵连进麻烦的事情。等去完葬礼回来你就不要再对我继续好了。”
邹邢越听我说话越忍气,或许他真的没有见过我这样倔强的人,我的性格一冲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他不愿反驳我,于是只用无声的沉默代替。
一路的风景我也无暇顾及,只盯着窗外的天空观察白云的飘散的方位。
墓园在城市的边缘处,夕儿的葬礼就在这里举行。
我紧跟着邹邢,眼光却被这紧密的方方块块所吸引,很快我的夕儿也要成为这方方块块中的一员。
我加快了脚步,跟这邹邢在墓园里穿梭,我生怕自己在这里迷路,即使这里的墓地寸土寸金十分昂贵,但我仍觉得这里的空气压的我有些喘不过来气,或许是我对死亡的领悟还没有那么刻苦。总之从我的心里萌生的想法就是如果我死了绝对不要被葬在这里。
如果火化,就将我的骨灰撒在海里,我一半的灵魂沉寂大海,一半的灵魂可以随着风踏足世界上的各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