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钟声响起，厉奶奶走下了车，带着我一路虔诚跪拜。佛真的存在吗？那为何不渡渡我。
厉奶奶把手腕的金链子卸下，丢入佛前。
我冷冷一笑，佛也更愿意实现有钱人的愿望。
我陪厉奶奶吃了碗素浇面，汤底不带荤腥，却十分鲜美。
她拿出纸巾擦擦我嘴角的汤汁，叹息道：「我本来还有个孙女，上了那架有去无回的飞机。
一场空难，带走我的儿子、媳妇和小孙女，只留下小延和我相依为命。
我刚刚求佛祖，让我在有生之年看到小延成家，有自己的孩子，瑶瑶，我的愿望会实现吗？」
我不懂，厉奶奶为何如此草率认准我，明明她与我才第一次见面。
「厉总从未说过他的事情。」言外之意，我们并不熟悉。
厉奶奶了然道：「他看似冷漠，其实内心很柔软。昨晚他告诉我，接机的女孩很漂亮，我一眼就会喜欢。
这些年，我和小延相依为命，我会一眼喜欢的女孩，他也一样。」
被人一眼喜欢，从来不是侥幸。听闻，有福之人更招人喜爱。
有福之人爱笑，我学会了笑意最温柔的弧度；有福之人爱吃，我做饭一流吃饭更香；有福之人勤奋，我拼命学习，天资不够勤能补缺。
我想继续解释与厉正延的关系，手机短信提示了下。
厉正延发来用餐的坐标，顺便询问我，【奶奶应该很喜欢你，开心吗？】
我不知道他的开心是问我还是问厉奶奶，但答案都一样，我们很自在，很开心。
车子在寂静无人的道路上行驶，方向盘在我手中转动，我脚下的油门越来越用力。
如果厉正延失去相依为命的奶奶，会懂我这些年的痛苦吗？
前方突然冲出一个老人，厉奶奶冲我喊道：「小心！前面有人！」
我已经失了神，厉奶奶抢过方向盘急转弯，在车子即将撞上护栏时，我狠狠踩下刹车。
我的泪止不住落下，厉奶奶抱住我，轻声安慰：「瑶瑶别怕，没事了。」
我紧紧搂住厉奶奶，像搂住永远佝偻着背，拖硬板纸的奶奶，「对不起，奶奶…我好害怕，对不起。」
对不起，面对死亡，我退缩了。
路中央躲过一劫的老人，却佝偻着身子走到车头前，直接倒在豪车的轮胎下。
生命于有些人而言，沉重的如泰山压顶，于有些人而言，不值一提。
我擦干眼泪，冷漠得走下车，「自己站起来，别逼我报警。」
如果不是这些人，奶奶不会被人污蔑讹钱。
「哎呦，我的腰撞断了，赔钱！」
「站起来！我一分钱都不会给，滚开！」
年迈的老人死死拉住我的裤腿，眼底的贪婪就像地狱爬出的鬼怪，他恶狠狠道：「我儿子就在附近，不赔钱，别想轻易离开。」
07
「为什么要这样？你的命不是命吗？为什么要做这么危险的事，如果方向盘没转，你就死了！这种钱拿了有什么用！你有命花吗？
我求你可怜那些被撞死的人，明明是受害者，为什么让他们至死背负骂名…」
我跪在地上，泪水决堤。我的模样吓到了讹钱的老人，也把车上的厉奶奶吓坏。
她将我拉回车里，警觉看向周围，锁住了车门。
厉奶奶的声音没有丝毫惶恐，冷静安慰我，「瑶瑶别怕，小延在赶来。这种烂俗的套路，早骗不了警察，讹不到一分钱。」
见我们不肯再下车，倒地的老人挥手招来他的儿子们，几个大汉拿起棍子直接砸车。
「滚出来！撞了人不要负责吗？开这么好的车，钱都拿不出？滚下来！」
厉奶奶依旧紧握我的手，「没事，小延很快会到。」
驾驶位的车窗突然被狠狠砸开，一双肮脏的手扣住我的头发，拉扯我的脸抵到玻璃上。
「小娘们长这么好看，赚钱应该挺容易，给钱就能了结的小事，别没事找事。」
「你先放开我，我给你拿钱。」我衣袖上有一根银针，刺入脑户穴就能让他立刻倒地不起。
厉奶奶把她的包丢给我，里面有大把的美元。我心中暗叹不好，本来几万块能解决的事情，这下搞大了。
果然，几个大汉看见名牌包里一闪而过的美元，眼睛都直了。
这里是郊外，一个女人和老人，开着豪车携带巨款，太容易出事。
我打开车门，手里握住银针，正寻找其中的领头人。
见我犹豫不定，一个大汉突然撞开我，从破碎的窗户打开车门，把副驾的厉奶奶拖了出来。
我的银针直接扎入大汉的穴位，只见他直挺挺倒下。
其余人一愣，我趁机恐吓道：「现在杀你们属于正当防卫，不怕死就过来！既然求财，没必要生其他歹念，这点钱我们给得起。」
说着我把厉奶奶的包丢在地上，几人看看美金，又看看突然昏迷的大汉，不再纠缠，带着自己的人一溜烟跑了。
见人走远，我与厉奶奶瘫坐在地上，忍不住笑起来，算是庆贺逃过一劫。
笑着笑着，我的眼泪又落下，厉奶奶说佛渡正缘去孽缘。
那我与厉奶奶算正缘还是孽缘，她本该死在我手里，却阴差阳错，被我救下。
「瑶瑶真厉害，小延还没到，你就能解决他们，刚刚是什么招数，人怎么会倒下？」
不是我厉害，而是我知道，自己的生命里没有救世主。
厉正延的车子呼啸而来，他颤抖得走下车，抱住厉奶奶，感激得望向我。
也算无心插柳柳成荫，厉正延看我的眼神一点点从欣赏变为感激。
08
遭遇过苦难的人，很难爱上需要倾尽全力保护的人，他们更需要抵背相助的恋人。
送走厉奶奶后，他把车停在路边，轻轻抚摸我受伤的脸颊。
「疼吗？为什么不躲在车里等我。」
「我可以处理好，他们只是想要钱。」
「想花美元没那么容易，很快他们会落网，到时候你可以好好教训他们。」
我拉住他的手，轻声问道：「如果真撞到人，你会帮我处理吗？」
「当然，我的车保险费很贵，足够你撞很多人。」
他可能觉得自己的地狱笑话很有趣，然而我装不出笑意，「如果…是半死不活的老人呢？」
「瑶瑶，你以什么身份问我？如果是我的司机，我会嫌麻烦，让你找到一劳永逸的办法。如果是我的恋人，我会不遗余力帮助你，所以…你在以什么身份问我？」
我的泪顺着他的指尖滑落，有那么一刻，我想骗骗自己，也许唐叔在推卸责任，也许车后座的人不是厉正延，也许他没那么坏，可厉正延真的冷漠到令人窒息。
他抱住我，轻抚我的后背，「瑶瑶，让我保护你好不好，我第一次如此渴望拥有一个女人。」
他带我走进郊外的别墅，昏暗中，他甚至来不及开灯，紧紧拥住我，撕扯开我的衣服，亲咬我的脖颈，留下越来越多他的印记。
我一直在落泪，无力得抗拒着，「厉总，我有男朋友，我很爱唐冶。」他始终没有停下动作，只是一遍遍安慰我，说着对不起。
他安稳得睡在我身边，嘴角似乎带着心满意足的笑意。
我却在想，如果用枕头闷死他，该如何全身而退。
可我不想杀他，他应该和唐叔一样，看着至亲受苦，体会切肤的疼痛，否则，他根本不会反省曾经犯的错。
很可惜，我对厉奶奶下不去手…我决定送他一个亲人，然后亲手终结这个血脉相连的至亲。
虽然我表现的不情不愿，但还是和厉正延住在了别墅里。
与我一起后，他不再是忙碌的厉总，而像一只黏人的小猫，洗好澡后，总爱窝入我怀里。
湿发弄潮了我的卷子，「别闹，我还有三张卷子没写。」
「要么帮我吹头发，要么喂饱我。」
喂饱他？那今晚一张卷子都别写了，无奈只能给他吹起头发。
厉正延太早失去父母，我的陪伴激发出他孩子的一面，对我永远是撒娇的模样。
一通电话打来，他依旧窝我怀里，让我帮他点开免提。
我清晰听到电话的汇报内容。
「唐冶最后出现的地方是一家小卖铺门口，买了一包卫生巾和姜茶，然后彻底消失在监控里，照片已经发到您手机上，还要继续查吗？」
我立刻点开照片，厉正延冲着电话那头的人喊道：「不用查下去！订单取消！」
照片里的小卖铺，果然是破旧巷子口那家，真是碍事，厉正延太不听话了。
再抬起头时，我眼中蓄满了泪水。
「…唐冶消失前在找我？我要回家等他。」
「瑶瑶！别这样，你和唐冶结束了，我们已经在一起。我保证，如果唐家人再次出现，我会尽全力弥补他们。」厉正延紧紧抱住我。
我的泪真是听话，怎么流都流不干，「可他一直关心我…」
「我们不谈他，以后都不谈他，好不好？」
我需要厉正延的愧疚，起码让他不会继续查下去，甚至默许唐家人彻底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