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来。”
秦恬恬可不管人娇不娇气，打量三人的目光总让小水觉得她像在打量牲口，这姑娘，情绪波动也忒少了些！就说大师兄这副皮囊，搁哪不是个少女尖叫的待遇！最少也值得异性惊艳一把——靓仔真帅！
到秦恬恬这，仿佛就只关心来人有没有力气，能不能搬动……尸体。
秦恬恬的步子迈得很快，小水不得不快走几步才跟上她，看恬恬的年纪不过二十出头，以自己的经验来看，这样的女孩多是面冷心热，多接触接触，就能拉近距离。
思及于此，小水一边跟上恬恬，一边侧过身子和她打招呼，“你好恬恬，我是李若水，你叫我小水就好。”
“嗯。”恬恬看都没看她一眼，小水觉得有些尴尬，下意识看了一眼身边的师兄师弟，发现对方也正看着自己，鼓足了勇气想再说点什么，刚要说话，恬恬就一点也不客气地抢先道，“时间紧急，别说废话。”
小水：……
出师不利，这次沉墨和陆伟颇有默契，在小水看过来的时候，一个看天一个看地，不忍看她惨不忍睹的示好现场。
小水心情有些复杂，但更多的还是对即将发生的未知事件心生恐惧。
大家准备妥当后，一同上车前往顺城四路。
知道这趟车是要出发去死亡现场，眼下的安静就显得尤为可怖。
秦恬恬是不想说话，沉墨和陆伟是无话可说，小水则是一遍又一遍做着心理建设，脑子里全是影视剧里尸首分离的车祸现场。
还没到地方，她就在脑子里上演了无数个支离破碎的事故现场，眉头不由得越皱越深，下意识想找些话题来转移注意力。
“你们……经常有这样的突发事件需要出现场吗？” 小水甄词酌句打破寂静。
同样是姑娘，她生怕给秦恬恬留下胆小的印象，况且这位看上去就不好惹，一言不合惹她不快，接下来的工作势必也会举步维艰。
秦恬恬淡淡瞥了小水一眼，小水觉得秦恬恬看自己的眼神像在看傻逼。
“意外又不分白天晚上，当然得二十四小时待命，你见过哪家医院的急诊医生就搁医院待着？”
秦恬恬和小水四目相对，语气冰冷，除了冷漠没有多余的情绪。
“小……小李是吧？”知道秦恬恬性子冷淡，老人忙出言缓和氛围，小水怔愣半响才反应过来，是在叫自己。
“你们怎么想着来咱们馆里做志愿者呢？”
老人对小水几人笑了笑，沉墨和陆伟都看了小水一眼，脸上都写着“问你呢”。
小水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忽然清楚地认识到了自己在三人小团体里的定位——社交达人。
这两人关键时刻一个装酷，一个脸皮薄，还嚷着让自己回去，小水忽然感觉到自己在这个小集体中的分量，立马挺直了腰背。
“哦，我们师兄妹是一个学校的，刚毕业，正在家待业呢，都想着做点有意义的事。”老人认真地点点头，再看向三人的目光便多了几分赞赏，大学生，都是祖国的新生力量啊，只是，两个男生似乎有点害羞，沉墨眼观鼻鼻观心，陆伟目光躲闪，在心里感叹，论随口胡诹，师姐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小水瞥了恬恬一眼，试探道，“恬恬又是怎么想着来馆里工作呢？”
“恬恬啊，她十八岁就来咱们馆里了，我记得……”老人正要娓娓道来，小水几人也竖起了耳朵生怕错过和妖兽概况有关的任何字眼，而此时，一个冷漠的声音在几人耳边响起。
“泰叔，连功课都没做足就来当志愿者的人根本没有诚意，你何必跟他们浪费口舌。”秦恬恬目光疏离，没看老人。
泰叔尴尬地笑笑，“恬恬不太习惯在别人面前谈论自己。”
小水神色微怔，她能感觉到，恬恬并非是不习惯谈论自己，她是真的不想，不屑，甚至反感和人沟通。太冷漠了，这是小水从见到秦恬恬以来对她的唯一印象。
一路上，小水紧抿双唇，越靠近现场，越感到胆怯，她其实并没有做好面对车祸现场的心理准备，怕自己现场丢人，更怕自己将任务搞砸。
她深吸一口气，余光瞥见身侧面色平静的沉墨和陆伟，两人分别坐在她的两侧，神色笃定，一瞬间似有一种无形的力量，让她缓解了几分内心的惊惧。
城市车水马龙，殡仪车走走停停，终于在经过一个十字路口时，司机熄了火。
“到了。”
透过车窗能看见十字路口的右边是一个有些坡度的转角，被里三层外三层围起来的应该就是事故现场。
来的路上，泰叔又陆续得知了现场的具体情况，一辆全封闭的厢式货车撞上了一辆小轿车，造成三辆轿车相继追尾，到了现场众人才知道这起车祸远比想象中惨烈。
大货车的挡风玻璃被撞得稀碎，前面的轿车车身几近全部凹陷，现场看上去，几乎无人能生还，救护车，消防车，警车，各自停在不远处，几方家属吵得不可开交，现场被黄色布条封锁起来……
众人检查好防护服，匆匆下车，亦步亦趋跟在秦恬恬身后，秦恬恬冷漠的性格在这种状况下竟让人觉得毫无违和感，反而是小水慌乱得好似职场新手。
秦恬恬见惯了这种场面，熟练地穿过人群，走到医生和交警旁边开始询问情况。
“入殓师秦恬恬，伤亡情况如何。”
小水不禁侧眸瞥了一眼秦恬恬，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在交警和令人胆寒的车祸现场面前冷静又老练，这样看来，她先前的冷漠好像也并非那么难以理解。
“幸存者已经送往医院救治，死者人数已确定三人，需要尽快运走。”交警语速极快，向秦恬恬交待完，又大声呵斥人群，“不要离太近！现场危险！”
因为情势复杂，众人只迅速抢救出幸存人员，并不确定现场是否有油箱被撞破，不排除发生爆炸的可能，交警声嘶力竭地疏散人群。
泰叔招呼沉墨、陆伟和交警一起搬尸体，小水则三两步行至秦恬恬身边，脸色虽不太好看，却也没有丝毫犹豫，和秦恬恬一起走向仍被卡在车里的逝者。
伤者已被救护车带走，剩下的都是经由医生判断已经死亡的人，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小水皱了皱眉，忍住胃中翻滚的不适感，始终跟在秦恬恬身边。
现场一片嘈杂，哭泣声、议论声连成一片，有人在拍小视频，“快看，十字路口发生车祸了，好惨哦，三个人当场就被撞死了，殡仪馆的人正在拉人……”
秦恬恬微微侧目，她双眸微闪，一张白皙的瓜子脸，在昏黄的路灯映衬下，愈发苍白，沉墨和陆伟在泰叔的指导下，正试图将那具尸体卡在方向盘与驾驶座之间的大腿挪出来，秦恬恬径直走向拍视频的中年人，在对方愕然的注视下，伸手将他的摄像头拍向别的方向。
秦恬恬取下口罩，她的声音明明不大，在嘈杂的人群中却字字清晰，“这种对逝者不敬的行为，请您收敛。”
直到秦恬恬转身离开，中年人才反应过来，扬声悻悻道，“就你了不起哦！谁家正经姑娘年纪轻轻去殡仪馆找活干！一看就是有毛病的！”
看上去极不好惹的秦恬恬，在别人戳着脊梁骨骂的时候竟然头也不回地走了，小水感觉和恬恬拉近距离的好时机到了，这个时候，她只要冲上去，替秦恬恬说几句话，无条件为自己撑腰的诱惑，哪个小女孩儿能抵挡得住，今夜以后，她不信秦恬恬还能对自己如此冷漠。
小水想了很多，但她冲上去只用了三秒，然而车祸现场对她造成的心理冲击太大，她说话的时候，声音竟然颤抖了。
小水举着手机反拍中年人，“你再把刚才那句话说一遍，我给你放网上让大家来评评理！人家小姑娘做入殓师碍着你什么了？”
这颤颤巍巍的声音，远处的沉墨和陆伟听见了，但因为手中抬着尸体，沉墨只是皱了皱眉，别无他法，近处的秦恬恬也听见了，她回头看向小水，没有诧异，没有感激，那眼神，像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儿瞎逼逼，小水顿时心凉了半截。
这姑娘真的是捂不热？
那中年人没想到自己的随意之举，让两个小姑娘轮番来怼，一时脸上挂不住，推了小水一把，眼看就要跨过警戒线似乎还想有更过激的行为。
警察还未赶到时，一只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推开中年人，那男人碰到秦恬恬的手，身体猛地向后趔开，眼中嫌恶，“真是晦气，别拿你那双碰过死人的手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