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胡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为了平复自己的心绪，他把目光从女人的身上挪开，试图笑了笑，却没成功，他只能顶着一张颓丧的脸，淡淡道，“你说这些都没错，但错就错在你让你的丈夫拍到了证据，除非他肯放弃追究你出轨，否则你不但名声没了，房子和家中积蓄一样也得不到，最重要的是……你的女儿才两岁，你根本不知道你今天的所作所为，会给你的孩子造成多大的伤害。”
他又转过头，冷冷盯着她。
儿子离世的十几年间，他不是没遇到过类似的案子，每次他都能轻松应对，甚至不必调动自己的任何情绪，就好像那些真实存在的事件，只是某个被杜撰出来的故事一般。
他也有些疑惑，今夜这般失控是为什么，是因为恰好在这一天失去了异能，还是因为眼前这个恬不知耻的女人，同他那冷血无情的前妻太像？
女人这回不依了，拔高了音调，指着李胡大骂，“你拿人钱财就得替人消灾，我女儿怎么样轮不到你来管，各有各的命。但是你如果不替我把这件事摆平，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在这行混不下去！我让我男朋友……”
“男朋友，那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男人？你还真下得去口，你确定他当真还硬的起来？你在床上恬不知耻地伺候他的时候，有没有想到家里还有个两岁的女儿！你的女儿长大以后怎么面对你？以你为榜样吗！如果……”李胡声嘶力竭后忽然哑了声，怔怔道，“如果……他能活下来的话。”
女人着实被李胡的举动吓到了，整间事务所再没别人，她背后蹿起丝丝凉意，边退边嚷道，“神经病哦，大晚上的，我要换律师……”
女人走后，李胡跌坐在沙发里，脸上有丝丝凉意，他用手抹了一把，摸到两滴眼泪，只有两滴，他失神地望着天花板上顶灯的花纹，喃喃道，“如果他能活下来的话，也该成年了……”
半生倥偬，对别人的遭遇不能共情半分的李胡，在失去异能的这个夜里，竟像是打开了一道情感的闸门，但许久不曾流泪，多年不曾动情，他留给幼年夭折的孩子的，只有两滴眼泪。
直至凌晨时分，李胡才夹着公文包出了事务所的大门，他向来开车上下班，但是那一天，他把车停在家门口巷子外的超市外，买了一包烟。
他在超市旁的墙角边点燃了一支烟，今天的事令他心烦意乱，甚至非常泄气——改变他人的意识，是他惯用的伎俩，这样的异能，他自二十多岁用到今天，少说也有十多年了，难道，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还有对逝去的孩子突然难以抑制的思念，他在这个夜里思绪纷繁，想了太多。
夜幕四合，除了路灯下有一点暖黄色的光亮，目之所及，皆是黑漆漆的一片。远处有身影靠近，李胡并不在意。夜生活才刚刚开始，有人在街上徘徊并不稀奇。
但他一支烟还没燃到一半，那个身影陡然加速，向他袭来，他再想躲闪，已经来不及。
李胡只感觉有什么东西罩住了自己的头，他无法视物，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被拖拽着进了旁边一条逼仄的小巷。
“你是谁！你知道我是谁吗！你敢动我一下老子告到你倾家荡产！”
李胡似乎听到了一声冷哼，那人没有说话，只有雨点似的拳头落在李胡的头上，疼痛让他战栗，继而头皮发麻，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冒了出来——该不会，就这样被打死吧？
他终于开始感到恐惧，控制不住地大喊起来，“停……停下！救命！救命！”
说话间，又有无数拳头砸在他的头上，意识模糊的时候，他听到那个声音冷冷道，“我怎么会不知道你是谁？你害了我女儿！害了我女儿一辈子！我怎么会不记得你是谁？！去死吧你！”
李胡很快失去了意识，那个身影从小巷里蹿了出来，路边就有一个监控摄像头，那人却不避不闪，一张带着褶皱的脸很快出现在路灯下，那是一个看上去已过半百的男人。
作为李胡的徒儿，沉墨在当夜就得知了李胡遇袭入院的消息。
而作为山海经员工，他理应第一时间查看李胡的情况，对李胡遇袭事件做出进一步的判定。
他出门的时候，梅姨和小水还窝在沙发里追剧，小水还不时对剧中人物作出评价。
“这个女主是不是有点用力过猛了？女律师也不用这么强势，温柔一点就更讨喜了……”
梅姨白了她一眼，“谁说女人一定要柔情似水！古往今来的巾帼英雄多了去了！不要诋毁我的小美！”
小水撇了撇嘴，因为知道梅姨有“追剧综合征”并不想跟她计较，只要她在追的剧，对女主都是毫无原则的维护，实在是很不理智。
目标遇袭，生死不明，这不是一件小事，沉墨把李胡的情况简单跟梅姨做了汇报，就要出发去医院。
梅姨只思考了一分钟，就做出了决定。
“这件事看起来并不简单，明天让小水也去事务所报道吧，你俩也能有个照应。”
沉墨下意识想要回绝，“不……”
梅姨瞥了一眼小水，小水可怜兮兮地眨眨眼，“你俩之前配合得挺好的，这次的事件看起来不简单，你就让她也跟着去瞧一瞧，就当长见识？”
这套说辞莫名熟悉，沉墨还想说点什么，梅姨摆摆手，“好吧，我直说了，其实是因为她每天赖在这里和我看剧太烦了，众乐乐不如独乐乐，你把她带走吧，看在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上。”
“我……”沉墨竟然无法反驳，“我先走了。”
不反对即是同意，沉墨走后，梅姨冲小水眨眨眼，“怎么样，老身出马，就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你真当我老糊涂了，不知道你每天赖在这陪我这个老婆子看神剧的真实意图？”
小水狗腿地给梅姨锤肩按腿，“您老英明，我那不是为了能多跟大师兄学点本事，更好的为咱山海经效力吗。”
梅姨闻言无奈地笑笑，“别的没见长进，倒是油腔滑调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