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墨本想跟上李胡,寻个没人的地方收他元精,但他开车扬长而去,沉墨甚至没来得及跟上。
他带着烟味回到山海经,想到那些被李胡冤枉、受尽屈辱的被告,他眼底一片晦涩。沉墨顶着一身的低气压走进山海经,打开暗门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低语和悉悉娑娑的声音。
小水和梅姨窝在沙发里,一边追剧,一遍嗑瓜子。梅姨还不住地叨叨,“这个钱小美!可太好看了!真是人如其名,又美又飒!”
暗门打开的动静不小,但梅姨头也不抬,倒是小水巴巴地望着沉墨,“师兄回来了?”
沉墨非常轻地点了一下头,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你在这做什么?”
小水心说,脸黑成那样,是想赶我走?那事难道就真过不去了?
“反正这几天没事,和梅姨一起看剧,我妈的病恢复得挺好,已经回家养着了,我跟他们说过了,这几天就住这不回了!”
沉墨有些无语,不……回了?
梅姨这才看了沉墨一眼,“你今天这么早回来,不用加班了?”
避是避不开了,沉墨把装有李胡异能的鸿蒙瓮交给梅姨,硬着头皮把浑沌的执念附在笔上的事,避重就轻地讲了一遍。
他原本是不想在小水的面前讲这些的,他觉得小水会劝他就此打住,再劝他给像李胡那样无可救药的妖一次机会,而向着小水的梅姨也很可能会劝他这件事到此为止。但他并不打算就此结束,人做了恶,自有法律惩戒,妖做了恶,他也绝不姑息。
凭李胡的所作所为,他是一定要亲手把他收进鸿蒙瓮的。
梅姨是专业的收妖人,具有过硬的专业素质,一听说要谈正事,立马暂停了看到一半的“律政佳人”。
“你是说……”
“我怀疑李胡利用自己能改变他人意识的异能,诱导被告和证人,伪造证据,替他的当事人达到不为人知的目的。只是我不太明白……他的异能,为什么要借助笔才能实现?”
沉墨从没见过需要附身在其他事物身上才能实现的异能,妖兽浑沌,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梅姨想了想,缓缓说道,“在山海经的记载中,‘浑沌的外表像犬,四足无爪,有目而不见,行走不便’,他的异能可能并不仅仅只能附身在一支笔上,而是可以附于所有介质上,可能只是因为这支笔恰巧是他身为律师最常用的物件之一,所以才用了它做媒介。”
“异能如果作用于自己身上,就会出现即便他想要影响的人就在面前,他也不能精准地将异能作用于其身上的情况,所以,他需要介质,将异能作用于介质身上,使其保有人类的视觉,才能精准地找到目标。”
梅姨自觉已经将自己知道的关于浑沌的东西都倒腾了一遍,说完就埋头佯装追剧,其实一直暗戳戳地关注沉墨和小水的对话。
这两个人,一个主张收异能,一个非要收元精,虽然她更赞成小水的做法,但沉墨毕竟是老员工,她也不想得罪。
因为妖兽的收服问题,他们常拿自己当挡箭牌,吃一堑长一智,老年人才不想掺和年轻人之间的事。
沉墨点点头,就要上楼,小水叫住他,“你最近看上去很疲惫,真的不需要……我来帮你吗?”
沉墨被小水突然的关心搞得猝不及防,怕小水从他脸上的细微表情看出他的想法,他一直背对着小水,“应该很快就结束了。”
很快……就结束了?小水心下一怔,对沉墨来说,结束一只妖兽的意思不外乎就是收元精,从他去这家事务所到现在,不过半月的时间,难道,这么快他就决定要收浑沌的元精了?
她还想再问些什么,沉墨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径自上了楼。
同一时间,李胡在事务所整理明天上庭要用的资料,他手中夹着一支烟,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有些失神。
自从三岁的儿子死后,他就彻底和前妻决裂,父母也因为这件事,再没同他往来过,两位老人都有工作,各种保险也买得齐全,晚年生活倒是也不需要他操心。
但是……他似乎再也没办法拥有一个完整的家了。
这种空落落的感觉他再熟悉不过,冰凉的四壁、桌椅,他把目光移向办公室泛着幽光的木质地板,连地板都是冰凉的。
家里永远只有他一个人,哪怕他在外人面前表现得再不近人情,冷漠自私,夜深时,他还是会失眠,独处时孤寂的落寞感仍会包围他。
楼梯间响起高跟鞋撞击地面的声音,“蹬蹬蹬蹬”,在空无一人的事务所里显得尤其刺耳。
紧跟着,一个尖锐的女声便响了起来,白天里来过的那个女人换了一条贴身连衣裙,扭着水蛇腰,粗鲁地推开办公室的门,满脸不耐烦,“怎么回事?你不是说能搞定的吗?现在跟我说可能会有变数?!这事你要是办不成,我的名声可就没了……”她双手撑在办公桌上,凑近李胡,“到时候你可一分钱也拿不到。”
李胡抬眼冷冷瞧着她,她有一瞬的错愕。
这个被业界人士传得毫无道德底线的律师,是她那个富得流油的老情人介绍给她的。打从见第一面起,这个男人就对她曲意逢迎,阿谀奉承,但现在他似乎变成了一个蛰伏在黑暗中的野兽,眼神中是愤恨、凉薄,和一眼望不尽的漠然。
她在那一瞬间,几乎以为李胡下一秒就要扼断她的脖子。
但也只是一瞬间,李胡就恢复了谄媚的神色,他摁灭手中的烟,对那姓孙的女人笑了笑,像是刚回过神那般起身迎她。
“你别急啊,先坐,听我说。”
女人极不情愿地扭着身子在沙发上落座,但到底因为忌惮李胡方才的神情没有多说什么。
李胡替她倒了一杯水,轻轻推到她面前,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认真地说道,“孙小姐,这里没有外人,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是婚内出轨,傍上了有钱人,被丈夫捉奸在床,还被录了音。”
孙姓女人被人指责出轨,脸色却没有任何不虞,坦然道,“水往低处流,人自然得往高处走。那个窝囊废整天就知道老老实实给资本打工,他一辈子赚的钱还没有我男朋友一个月给我的零花钱多,我有这般的姿色为什么不能替自己挣一个好前程。再说了,我用的是自己的身体做筹码,他在不忿什么?你们男人总以为结了婚,小本本上戳个章,这个女人的劳动力,子宫,什么都是男人的附属品。”
女人轻哼一声,“凭什么?自己没本事,还想栓住别人一辈子……”
女人噤了声,因为李胡忽然阴狠地盯着她,她心中一凛,确定自己不是看花了眼,眼前这个因为自己出了高额代理费,而总对自己笑脸相迎的男人,今夜有些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