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胡对沉墨寄予厚望，此刻无端有一种被轻视的感觉，他的愤怒溢于言表，但他很快镇定下来，释怀般地笑笑，“你还是太年轻了，不懂这个社会的游戏规则。那些有权有势的人找到我们律师其实也就是花钱找个台阶下，没有我们，那些腌臜事他们也有的是办法摆平。送上门的钱，为什么不赚？你当初想要跟着我，不就是想多赚钱让你家人过上好日子吗？”
见沉墨不接话，李胡有点尴尬地干咳两声，“这些以后再说吧，我接了个案子，现在要去替委托人取证，本来想带你去学点东西，不过……”他故意顿了顿，眼神不善地看了沉墨一眼，“人多显眼，还是我自己去就行了，至于你……就留在所里，替我在网上搜集一些相关案例。”
李胡的意思很明显，本来想栽培你，但是你小子不识抬举，就啥也别干好好反省吧！
李胡并没有在沉墨的脸上看到后悔的表情，他白了沉墨一眼，提溜着自己的公文包头也不回地走了。
沉墨思虑再三，将鸿蒙瓮放回了裤兜，悄悄跟了上去——李胡这个时候出去，一定跟刚才来的女人有关，这厮不安好心，如果能在他害人的时候抓他个正着，岂不是更好向梅姨交差。
李胡驱车来到市中心的商业街，拿出手机再次确认委托人给他发来的定位信息和一张照片，眼睛不时四下打量。
他的目光落在一个文质彬彬的男人身上，他坐在街角的露天咖啡厅里，两手交叠放在桌前，不时朝咖啡厅的入口张望，显然是在等什么人。
李胡整了整衣衫，径直向男人走去，丝毫没有发现，沉墨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在走向男人前，李胡从西装的内口袋里掏出一支钢笔，别在胸前。沉墨原本随意靠在街边较隐秘的一处墙角，离李胡有些距离，却在看到那支笔时，神色蓦地一凛，不由自主向前走了两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有可能在李胡面前暴露自己，又赶紧退回人群中。
他在那支钢笔上，看到了元精。
元精为什么会在笔上出现？难道……这次转世的妖兽其实是一支笔？李胡只是被笔控制了神识？
即便长期面对的是正常人眼中的都市灵异事件，沉墨还是不免觉得“妖兽是一支笔”这样的事着实有些扯淡。
他掏出手机，下意识想要把这个发现告诉梅姨，一是为了求证，二是例行汇报。
但他只犹豫了一瞬，就把手机揣回了兜里，目如鹰隼，盯紧李胡。
那些案件还历历在目，他下定决心，无论妖兽是笔还是李胡，他都不会放过。
女人难免妇人之人，小水是，梅姨亦是，倒不如先斩后奏，先收了这个祸害再论对错。
李胡在那男子面前坐下，伸手示好，“你好，我姓李，是孙女士委托我来找您谈谈的。”
男人戴着框架眼睛，长相和身形都十分普通，是那种丢进人堆里就辨不清的人。
沉墨打量着男人，觉得这样的男人和方才找到李胡，全身上下都是名牌logo的女人并不能搭上边。
男人的视线落在李胡伸出的右手上，却只是轻蔑一笑，并没打算同他握手，“怎么，是她约的我，现在连见我一面的勇气都没有了吗？”
李胡淡淡一笑，收回右手，并不觉得尴尬，他的目光不经意地从胸前的钢笔上划过，“先生恐怕是误会了，我今天要跟先生谈的是另一件案子，你可能还不知道，孙女士已经起诉你了。”
男人明显地怔愣了一瞬，李胡的说辞令他始料未及，“起诉我？”待他回过神来，便一发不可收拾地愤怒起来，“她出轨在先，有什么资格起诉我！”
李胡不急不躁，非常淡定且专注地看着情绪明显不受控制的男人。
沉墨微微有些诧异，听上去，男人和姓孙的女人是夫妻？
咖啡馆外的街道上行人如织，李胡也就并没有注意到，沉墨借着人群的遮掩慢慢向这边靠近。李胡坐在靠近街边一侧的位置，面向咖啡馆入口，背对着街道，沉墨就在靠近他的一盏街边路灯下停下脚步，在沉墨的视野中，刚好能看见李胡揣在上衣口袋里闪耀着红色元精的笔。
红色元精，沉墨冷眼瞧李胡，果然没安好心。
李胡看向男人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怜悯，“她当然有资格起诉你，先生，因为出轨的不是孙女士，是你啊。”
男人几乎拍案而起，“被捉奸在床的明明是她！明明是她嫌贫爱富，找了个半截身子入了土的老头子，还有脸诬赖我？你是什么狗屁律师！你有什么证据说我出轨？你们律师不是最爱用证据说话？证据呢！”
李胡冷冷一笑，胸前那支黑色钢笔几乎变成了血红色，“我不就是来取证的吗？”他身子朝前倾，离那男人又近了一些，“我说你出轨，你就是出轨。”
男人原本愈加暴怒，岂料还没来得及暴喝出声，目光就呆滞了起来，他皱了皱眉，久久望着李胡，缓缓开口，“我……出轨？”
男人的反应似乎尽在李胡的预料中，他满意地笑了笑。
沉墨意识到形势不对，他一路跟着李胡过来，他们方才说的话，他多少听到了一些。
这男人刚才明明气势汹汹，突然态度就变了。况且，只要稍微离得近一些就能发现，男人的表情明显不对，双眼无神，表情机械。
李胡……对他动了手脚？和那笔有关？
他在改变他的意识！
沉墨的表情森冷，他恨不得此时此刻就收了妖兽的元精，但虽然荒诞不经，他仍不能确定，妖兽浑沌究竟是附身于那支笔上操控了李胡，还是李胡就是那妖兽。
况且他环顾四周，此处虽不算人声鼎沸，到底仍是闹市，李胡选这个地方见对方，竟阴差阳错让自己逃过一劫。
如果让李胡在闹市里突然消失，必然会引起民众的恐慌。妖兽消失后，自然法则会自动消除它们存在过的痕迹是没错，但如果让妖兽在众目睽睽下消失，沉墨不确定，自然法则在同时作用于那么多人的身上时，是否会存在偏差，引发不必要的后果。
眼见那男人的目光愈加坚定，沉墨来不及细思，在电光石火间，收了浑沌的异能，只刹那间，那支钢笔就变回了深黑色。
男子的神智逐渐恢复清明，李胡意识到不对劲，再低下头去看笔时，突然愣住。无论他如何努力，那笔仍呈深黑色，对面的男人目光也愈渐愤懑。
“怎么回事！”李胡顾不得再与那男人周旋，眉目间戾气渐露。
男人已经彻底恢复神智，咬牙切齿，“告诉姓孙的女人，她和她的律师一样，蠢得不可理喻！我一定会告到她一无所有！”
男人说完转身就走，沉墨收完异能就躲在距离稍远的地方，阴沉沉地目光锁定逐渐抓狂的李胡，他拿着那支笔横看竖看，不想罢休。
“怎么会突然没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