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沉墨就在事务所里撞见了小水，明知故问道，“你来做什么。”
小水神秘一笑，“我来上班。”
沉墨皱了皱眉，“是面试吧。”
小水晃了晃挂在胸前的工牌，上面写着业务助理，“梅姨替我走了后门，今天一早就来办了入职。”
三两个同事从旁边经过，小水故意对沉墨扬声道，“以后就是同事了，请多多指教！”
沉墨笑得有点僵硬，明明对她非要缠着梅姨来事务所这一行为深感无奈，却仍然不由自主地觉得她有点可爱。
李胡被人揍进了医院，最落井下石的要数周巡，他这人没什么城府，时常故意在沉墨跟前幸灾乐祸，“哟，某人心心念念要拜的师父原来是废物一个，一个大男人连个老头儿都干不过，真是丢人！”
沉墨只当他是空气，并不曾搭理过他，他自讨没趣，也就不再招惹沉墨。
按理说，师父入院，沉墨这个徒儿应该陪伴在侧，但因为遇袭事件与妖兽有关，沉墨便以替师父查证为由开始了解这件事的始末。
事发后的第二天夜里，有人到辖区内的派出所投案自首。
“我是一个无能的父亲，没能保护好自己的女儿，没钱请有名气的律师，事情也过去这么久了，行凶的混蛋早已不知逃到哪里去了，但我心里始终过不去，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给丫头讨个公道，我知道这么做可能犯了法，我也没想逃，姑娘大了，能照顾自己，我愿意承担一切后果。”
行凶者对殴打李胡的行为供认不讳，只是犹豫再三，仍想打探一点李胡的消息，“警察同志，我只是想问问，那个没良心的律师……死了吗？”
警察也不是不讲情面的，强暴幼女这种禽兽不如的事，任何人听了都只会口诛笔伐施暴的禽兽。
年轻的小警察安抚老人，“您放心大爷，人没死，如果他愿意出一份谅解书，您就没事了。”
岂料老人情绪骤然激动起来，“怎么就没死呢！怎么会没死呢！我明明下死手了啊！”老人掩面痛哭起来，“我丫头夜夜做噩梦，二十好几了不敢谈恋爱，一入夜就不敢上街，被毁的是她的一辈子啊！我宁愿一命抵一命！只求这个没良心的家伙不要再祸害别人！”
小警察好心办了坏事，不忍再听，其实只要李胡无大碍，他们也就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追究老人的刑事责任，没想到老人竟如此执着。
且现实总是事与愿违，事态并没有朝着众人企盼的方向发展，医院传来消息——李胡失明了。
李胡是一名律师，还是专钻法律漏洞的律师，眼下这种情况，李胡轻易就能给老人定个故意伤害罪。
警方犯了难，沉墨却有了主意。
医院病房中，李胡独自蜷缩在床上。他因为头部受到重击，视神经受损，双目失明。时间慢慢侵蚀着李胡的思绪，看不见的每一秒都显得那么漫长。
“我……什么都看不见了……”
干过那么多缺德事，他也曾想过自己会不会有报应，但绝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在大街上被人给揍瞎了。
昔日的朋友不再嘘寒问暖，从前与他交好的同事也在得知他失明后再没来过——失明，意味着前程尽毁。
“谁？”
门吱呀一声开了，能听到脚步声，却不知来人是谁，这种陌生的感觉让李胡觉得一切都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一个甜甜的女声在他耳边响起，“我是事务所新来的助理，老板让我来看看您需要点什么。”
看李胡草木皆兵的模样，小水没敢靠得太近，“老板说了，让李律师你好好休息，您是咱们事务所的顶梁柱，老板让我尽量满足您的需求。”
李胡愣了片刻，忽然自嘲地笑出了声，“顶梁柱？你看我现在这副德行，还能有什么用？小姑娘，我不是自欺欺人的人，老板派你来的？他要真觉得我还有用，他自己怎么不来看看我？”
小水一时无言以对，与她相比，沉墨就显得比较直接了，“你害人害己将法律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今天，这是报应，你应得的。”
李胡听出了沉墨的声音，对沉墨的冷言冷语他倒并不十分惊讶，这个徒儿和自己不是一路人，他瞧他翻看卷宗后的反应就觉出来了。
有相熟的人在，他反而更坦然，“报应？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是天理伦常，我拿钱办事，这算哪门子的报应？”他将头转向一侧，似乎是想找沉墨所在的方向，“只是我那么多年小心翼翼，从未曾起过要亲近谁的心思，却还是看错了你，本以为你会是个好徒儿，没想到却也是个不知感恩的白眼狼。”
沉墨几不可察地轻哼一声，话却是向着小水说的，“我早就跟你说过，这些妖兽死不悔改，杜伟涛是这样，他同样是这样。”
李胡心下一怔，“什么妖兽？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话已至此，沉墨也并不顾及李胡。
“你缠着梅姨要跟来事务所，是担心我会收了他的元精？”
小水摆摆手，有片刻茫然，心说冤枉……
“强暴幼女他帮，家暴出轨他帮，讹学生他也帮，这样的妖，如果你也帮，那你也真是无可救药了。”
沉墨这话说得并不客气，但有了“你有病吧”这样伤人自尊的话作对比，小水到底也还受的住，内心并没有太大的波澜。
沉墨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她也猜到他想收了李胡的元精，她委屈巴巴地后退一步，给沉墨腾出地方。
察觉到氛围不对，看不见的李胡更加慌了神，“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黑暗中，沉墨冷凝的声音再次响起，“你一定从很早开始，就发现自己能轻易改变别人的想法吧？但那并不代表你能随便伤害别人，既然是上天给你的东西，那它也能说收回就收回。”
李胡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是你搞的鬼？我的异能突然没了是你搞的鬼？！你跟踪我？！”
“异能？”沉墨冷哼一声，“如果不是因为在大街上，那个时候我就能收了你的元精，让你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大概是沉墨认真的语气让李胡觉得此话可信，也可能是因为有了异能骤失的前车之鉴，总之，他相信沉墨说得是真的。
李胡在那一秒，是真的怂了。
“我……我能弥补！”
沉墨面无波澜，“你不能。”
“我能！我能！那个……那个偷袭我的男人！我可以写一封谅解书，让他无罪释放！”
沉墨手上的动作一顿——他原本预备去掏衣兜里的鸿蒙瓮。
感觉到沉墨的沉默，李胡意识到有戏，脑中电光石火闪过很多念头，“我……我愿意为我经手的那些冤假错案翻案！我已经看不见了！只要你放过我，只要你们放过我！反正我已经看不见了，以后也不能再干律师这一行，无所谓自毁前程，我愿意替他们翻案！”
亲口承认自己办了那么多件冤假错案，可不就是自毁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