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和谁说话……妖兽？
她缓缓推开了那扇门，心跳如擂鼓，梅姨在做什么？这就是山海经的秘密？她在……开视频？！
“老金……你确定点这个键，我就能知道妖兽是什么异能了？”梅姨背对着小水，拿着那部“万能手机”碎碎念。
手机里传出一个十分困倦的中年女声，“是，这样就能打开妖兽异能查看权限，你玩的智能手机不是还有很多功能需要开权限么，咱们这个工作手机可是上神照着智能手机仿的，就算注有灵力，原理也是和智能手机一样的嘛。”
“我又不爱玩智能手机……我最多只想看个剧……”梅姨嘟嘟囔囔，埋头鼓捣手机。
对面的人似乎来了精神，“不会吧老梅，你是不是不会用手机？我……”
“不许笑！笑了就跟你绝交！我不是不会用，我不需要的嘛我就看个剧……”还没等对方说完，梅姨就疾言厉色地打断，转过身，就和目瞪口呆的小水打了个照面。
老金……老梅……
梅姨轻咳一声，淡定地瞥了一眼视频中已经熬出两只熊猫眼的老闺蜜，这其实也不怪她开个权限老是学不会，是因为……智能手机真的很难学。
“就这样，我还有事。”
“三更半夜的你能有啥事……”
梅姨反手摁在“挂断”上，为了学这个最简单的开视频，她还是通过观察了沉墨好久，才学会的呢，她每次感应到妖兽，都要在这部手机上鼓捣好久才能确认妖兽的具体位置。
“年轻人熬夜长不高……年轻人晚睡不长个……”
好像都是一个意思。
小水：“……”
梅姨内心是非常紧张的，被后生发现自己这个秘密是一件非常丢人的事，毕竟……她刚才肯定都听到了，妖兽的异能是可以确定的，而她从没提过这件事的原因，竟然只是因为她这老古董不会用智能手机。
这下完了，自己的威信，自己在小水心目中十分靠谱的印象，都要泡汤了。
而小水在意的显然不是这些，“视频里是……山海经的其他员工？”
“不是，那是我的好姐们。”
泡汤就泡汤吧，梅姨放下手机，恹恹地坐在自己卧室里的小沙发上，叹了一口气，晚睡的人果然可怕，她挑准了大家都睡熟的时间段，拉着老闺蜜一起学习学习业务，比如如何打开手机权限，看看贺芳的异能到底是什么，这样明天面对沉墨和小水的时候，就不用拿看剧当借口溜号了。
“山海经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我还没有仔细跟你说过吧，”梅姨看向小水，“很久很久以前……”
“等等……”
小水打断梅姨，这是要讲故事的节奏，她给自己找了把椅子挨着梅姨坐下，刚才的噩梦吓得她有点儿腿软。
梅姨瞥了她一眼，等她端端正正地坐好了，才继续道，“很久很久以前，山海经中的上古妖兽由四方神统管，分别是东方木神句忙，西方金神蓐收，南方火神祝融，和北方海神禺强，先秦时期，屡屡出现妖兽伤人事件，为了维护人间和平，四神联手将山海经中的上百种妖兽封印在一本名为山海经的神书当中，由北方海神禺强负责看管，但仍然不断有妖从书中逃脱，所以就有了山海经这个组织，四方神的后代各居东西南北四个方位，各自管束自己辖区内的妖兽，刚才那个就是统管南方的大日金乌鸟，算起来，她是火神祝融的远亲。”
小水点点头，把逻辑吃得很透，“所以你们是世袭制，铁饭碗。”
梅姨：“……”
这么说也没毛病。
“社会发展日新月异，电子设备越来越多，上古术法在新世纪愈加显得格格不入，这部万能手机是上神为了掩盖山海经在人间的痕迹，仿照电子设备做出的类似神器的东西，但是……”梅姨有点难为情。
没错，妖兽的异能是可以确定的，就像确定他们的位置一样容易，难就难在，这部比照智能手机做出来的山海经专用手机仿真度太高了，有几个老年人会用智能手机呢，会开定位已经很不错了，还要打开权限输密码？
“但是……你不会用？”小水小心翼翼地轻声说道。
“我不是不会用！我是还没学会！”
“您说得对。”小水不走心地附和，默默在心里将梅姨的靠谱程度又往后挪了挪。
“要不是这一次可能出现了不止一只妖兽，凭我的聪明才智早晚能给它琢磨出来。”
“您说得对。”
“不过你大师兄是真厉害，自从万能手机问世我就没给出过妖兽的具体异能，他盲抓也能一抓一个准，从没出过什么纰漏，我打算今年再颁一个优秀员工奖给他……”
“……厉害是厉害，就是没有人情味。”想到沉墨一贯对待妖兽的态度，尤其是眼下对与她尚且算是朋友的贺芳，不问青红皂白就要收其元精，小水颇觉不满，“连贺芳有没有作过恶都不能确定，难道能因为一只妖行踪不定就判定她不是好妖？把她关回山海经，不知道要再受多少年的煎熬，这对贺芳不公平，对所有一心向善的妖也不公平。”
梅姨继续鼓捣着手机，想着大日金乌说的初始密码是8个6，在打开权限那一栏里边输入边叹息道，“你们人类有句话，叫做‘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沉墨啊，是被‘蛇’咬怕了。”
手机屏幕上显示权限已开放，梅姨在山海经的妖兽资料库里翻找着天狐，她还不会通过字母检索，“我虽与他朝夕相处，其实并不能理解他，对于我们来说，人类短短数十载犹如弹指一挥间，爱恨情仇也不过尔尔，但人类终究是不同的，他不肯收妖兽的执念，除了认为所有的妖都本性皆恶，大概也是因为他自己就有无法释怀的执念吧，”
“不肯收执念……所以无论妖兽是善是恶他真的都只收元精吗？可你当初跟我说收服妖兽之前要辨善恶……”小水犹豫了，还有半句话没有说出口。
既然沉墨惯有的做法是只收元精，那她如今冒着被大师兄反感的风险非要加一道辩善恶的工序，真的有意义吗……
“我当初也跟他说过要辩善恶，但妖兽的残暴、卑劣在他心里留下太深的阴影，他还没有记事的时候被人拐卖给一户人家做养子，养父暴虐，酗酒、家暴，他是被养母偷偷送到福利院的，他的亲生父母和他早就失联了，福利院也就收下了他，起初他还时常趁养父不在回去看养母，但是养父在一次醉酒后生生打死了这世上唯一对他回护有加的养母，甚至没有得到任何法律制裁，他年岁稍长一些，自以为有了力气，想找养父报仇，却没想到养父是穷奇转世，他小小年纪哪里是转世妖兽的对手，被打得半死，被我撞见，就此跟我回了山海经，养母的死成了他一生之痛，从此对妖兽恨之入骨。”
梅姨抬起头看着小水，目光深邃，“一直以来，沉墨只收元精，因为在他的理解中，妖兽的所有行径都可称为恶。就比如贺芳，在你看来她是在做善事，但在沉墨的眼中，她扰乱了世间秩序，所以沉墨之前的做法不能说有错。但我总觉得……这并非是他的真实意愿，他像是被某种戾气驱使，陷在穷奇带给他的创伤里无法自救，所以我希望你……多与他交流，”梅姨兀自点了点头，似乎终于找到了一个输出点，“你具备很多他没有的东西，所以，希望让他知道如何与人将心比心，如何真正融入这个世界，让他能从自己的世界里慢慢走出来。”
小水有些错愕，她想说自己何德何能，能影响到铁板一块的大师兄！但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出口，她的胸口似被什么沉沉压着，令呼吸都变得沉重。
她只知道沉墨小时候和福利院有些渊源，却没料到背后还有这样一个悲戚的故事。
她忽然想起在摄影中心的那个晚上，他神色黯淡地对她说，“你知道吗，人死即灯灭，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当世上唯一一个爱他的人死在他的面前，他是绝望，是恨，还是选择用冷漠的外壳把自己保护起来，那个替他遮风挡雨的人不在了，从此他要自己在人海浮沉，于是他用一张面具将自己与世界隔开，隔绝一切可能听到的声音，隔绝希望，斩断期望。
小水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原来大师兄并不是一生下来就铁石心肠，他只是……他只是在很多年前，就用尽了对这个世界的向往和期待，而就在几个小时以前，她还指责他武断、冷漠、态度不行。
字字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