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水只好笨拙地去检查暖暖的尿不湿,尿不湿很干净,不是尿了,也不是拉了,她猜测暖暖又饿了。
休息室里,小宁蜷缩在沙发上,即便睡着了也是眉头紧拧,像是有什么解不开的心结入了梦。
小水抱着孩子找到小宁的时候,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吵醒了小宁,她醒来的第一反应却不是关心在小水怀里哭得撕心裂肺的孩子,而是紧张地摸了一把身侧的挎包,确定包还在,小宁的表情略微放松,按下了来电接听键。
“喂。”小宁的声音十分冷漠。
“你把我孙子带到哪去了?外面那么大的风别给孩子吹感冒了,他刚满月!”
小宁面上没什么表情,手却攥紧了手机,指节因为用力有些泛白。
她有点想哭,但忍住了,“暖暖是我的儿子,我带他出门不需要你批准。”
说完这句话小宁就摁断了电话,她轻轻吸了口气,疲惫地闭了闭眼,自从生完宝宝,每天面对的不是宝宝的各种哭闹声,就是婆婆的各种责难,没有人关心她生产完还很虚弱的身子,没人心疼她没日没夜照顾孩子的辛苦,她体会不到一丝一毫身为妈妈的幸福感,有的只是无休无止的疲惫。
再睁眼时,小水已经抱着宝宝离开了,随便吧,她现在只想从那个窒息的环境里抽离,哪怕一刻也好。
小水正在给暖暖兑奶粉,摄影中心为小月龄的宝宝贴心地准备了奶粉,玻璃奶瓶,用一次消毒一次,安全便捷,十分人性化,30mi温水兑一勺奶粉,兑奶比例用4A纸贴在母婴区最醒目的位置。
但她不知道的是,有的宝宝习惯了妈妈柔软的乳头,吃不惯橡胶奶嘴,暖暖就是其中之一。
无奈,小水只能抱着暖暖回到了休息区,看着小宁苍白的一张脸,试探着说道:“暖暖不喝奶粉……”
小宁皱了皱眉,深吸了几口气,试图控制自己因为极度疲惫和委屈想要爆发出的怒火,然而她没有成功,压抑许久的情绪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她粗暴地从小水手中接过暖暖,将孩子摊在一双手掌上,歇斯底里地大吼。
“你就知道哭!刚刚不是给你喂过奶了吗?你就不能一次吃得多一点饱一点间隔时间长一点让妈妈轻松一点点吗?!”
暖暖越哭越大声,小脸甚至有些青紫。
小宁一口气说完,眼泪掉了下来,为了不刺激小宁,小水慢慢靠近她,缓缓将双手覆在她的手上,试图接过暖暖,她压低了声音,“妈妈太累了,先把暖暖给我好吗?”
“你们眼里只有暖暖,就你们最爱暖暖,难道我这个妈妈就恶毒到要虐待他吗!”小宁眼眶溢满泪水,浑身止不住的颤栗:“我爱暖暖……为什么你们就不相信呢!我只是……我只是太累了……”
看着儿子小小的双手在空中四处挥舞,小宁心疼地握住暖暖的小手,坐下来一边流眼泪一边撩起衣服给暖暖喂奶,暖暖闻到妈妈熟悉的味道,渐渐停止了哭泣,“吧唧吧唧”吸着妈妈的乳汁,心满意足,很快又要昏昏欲睡。
小水小心翼翼地安慰她,“暖暖多可爱,他的世界里只有妈妈……”
突然一个男人闯了进来,风风火火,满面怒容,“我妈给你打电话,你说挂就挂了,你什么意思?带着孩子出门也不打声招呼说你两句还蹬鼻子上脸了!我每天赚钱这么辛苦,你能不能消停点?带个孩子而已,整天作天作地有必要吗!”
“带个孩子而已?”小宁的眼泪又不住地往下掉,突然她爆发出一阵混不似人的惊叫,“你怎么能说得这么轻描淡写!”
暖暖无知无觉地在妈妈的怀里吃奶,只要妈妈在,天塌下来他也睡得很安稳。
男人怒气冲冲,并没有将休息室的门随手关上,小宁的惊叫引来众人围观,周围一阵窃窃私语。
“看看,这就是结婚的下场,一地鸡毛!”
“哟,那孩子还在吃奶呢,两口子怎么能这么吵架?做妈的能忍就忍嘛,要为孩子考虑,孩子还小呢!”
他们随口的一番话却字字戳在小宁的心上,人言可畏,杀人诛心,小水今天算是见识了,她回身狠狠关上休息室的门,将一众吃瓜群众隔绝在门外,小宁现在的状态受不了刺激。
那男人却不这么认为,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看向小宁的眼神带着嫌恶,“你有完没完?还嫌不够丢人吗?”
他根本没有意识到此时小宁的精神状态和平常有什么不同。
小宁低头看了一眼安静吃奶的暖暖,又恢复了刚进门时的面无表情,“儿子,都结束了,妈妈带你走。”
男人一脸地不耐烦,“你还想带着儿子去哪……”
话说到一半他就说不下去了,小宁从黑色斜挎包里抽出一把短刃,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向暖暖刺去,小水离她最近,想也没想就伸手捏住小宁手中的刀,鲜血从小水的手心一滴滴落在暖暖的白色抱被上,小宁顿了顿,男人更是傻了眼,片刻后才回过神来,一把夺过暖暖,失声惊呼。
“你是不是疯了!”
小宁木然地看向那个男人,当年他说要照顾自己一辈子,而今不到七年之痒,不到五年之痛,他抱着她拼了命为他生下的孩子,质问自己是不是疯了。
小宁失声笑了笑,突然从小水手中抽出短刃,对准自己的脖颈狠狠剜去。
小宁刺向自己的那一刀稳准狠,一点也不像方才对着暖暖那般犹豫,待大家回过神,鲜血已经喷涌而出,小宁倒在血泊中,一身雪白的衣裳猩红刺目。
男人透明的眼镜片溅满小宁的血,暴怒的神情还僵在脸上没来得及收回,彻底愣住了。
小水徒劳地抓过暖暖的抱被,按住小宁渗血的伤口,暖暖被夺了熟悉的小被子,并没有尖声哭闹,也许是小宁的奶喂饱了他,也许,他知道这样能够救妈妈,但小宁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推开小水,气若游丝道,“我今天来就是给暖暖拍遗照的,求求你,别救我……”
小宁心如死灰,她的声音很轻,落在小水耳朵里却如千斤重。
这是有多绝望,才会一点求生的欲望都没有。
救护车赶到的时候,男人抱着暖暖,跄踉着上了车。
车上,男人看着小宁苍白的脸,呼吸沉重,他从来没有想过小宁会自杀,这一刻,他好像才回想起来,自己似乎根本不明白朝夕相处的妻子每天在想些什么,经历着什么,否则,为什么他不能理解她为什么一心求死?
不,这一定不全是她的错,一定是什么地方弄错了,他到底错过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