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村的风带着咸腥味，吹得宋晨曦额前碎发贴在脸上。她蹲在渔船残骸旁，手套已经磨破，指尖沾着铁锈和泥沙。刚才那场突击收网，缴获的毒品不多，但搜查还在继续。她没停手，一寸一寸翻找着夹层与暗格。
就在船舱底部一块松动的木板下，她的手指碰到了一个冰凉的金属物。她用力抽出，是一个生锈的铁盒，表面斑驳，边角卷曲，可那刻在底部的“宋”字却清晰得刺眼。
她呼吸一滞。
这盒子，和老槐树根下挖出的那个，一模一样。
她迅速打开，里面没有汇款单，只有三张空白的纸页，边缘被海水泡得发软。可当她准备合上时，发现盒底内侧嵌着一块薄片状的装置，屏幕微弱闪烁，一行坐标不断跳动：**沼洼村北纬34.2，东经117.8**。
GPS定位器。
她立刻从随身包里取出那十二张泛黄的汇款单，一张张摊开在地上。目光落在每一张右下角的签名处——“汇款人：宋某”。她把铁盒翻过来，比对底部那个“宋”字的刻痕。笔画转折的角度、起笔的顿挫、末尾微微上挑的习惯……完全一致。
不是巧合。是同一个人写的，也是同一个人刻的。
她猛地攥紧铁盒，指节发白。父亲早逝，家里从没人用这种方式留下痕迹。可这字迹，偏偏像从记忆深处爬出来的影子，熟悉得让她心口发闷。
对讲机突然响起，电流杂音刺耳。她刚按下接听键，一个断续的声音钻进耳朵：“张宇……失踪了。”
她整个人僵住。
“信号中断……最后一次定位在……渔港三号码头……”声音戛然而止，再无回应。
她立刻蹲低身子，靠向船体阴影处，心跳撞着肋骨。张宇不会失联，更不会在任务中擅自切断通讯。他一定是出了事。
她把铁盒塞进战术背心里层，正要起身撤离，眼角余光忽然扫到不远处的芦苇丛有轻微晃动。她屏住呼吸，缓缓后退，脚跟刚触到另一艘倾覆的渔船，身后传来脚步落地的轻响。
她旋身抬肘，对方却早有防备，一手格挡，另一手直接挥刀横切。她勉强侧头避让，刀锋擦过制服领口，布料撕裂声清脆刺耳。
那人逼近一步，手臂因发力而绷紧，袖口随着动作向上滑去。锁骨下方，一道青黑色的纹身露了出来——盘曲的蛇形，头朝下，鳞片呈菱形排列，尾部缠绕肩胛。
她瞳孔骤缩。
警校档案里的照片闪过脑海：阿辉，男，28岁，涉毒人员，特征标记——左肩蛇形纹身，警方备案编号D-9371。
眼前这个人的纹身，和档案图完全吻合。
她借力蹬地后撤，肩胛狠狠撞上船壳，痛感瞬间炸开。但她顾不上，右手迅速将GPS定位器从铁盒取出，塞进内衣夹层。冰冷的金属贴着皮肤，像一块沉入深水的石头。
对方冷笑一声，刀尖挑起她断裂的衣领，寒意顺着脖颈爬上耳根。“阿辉哥说，”声音低哑，“宋家的人，都该尝尝这刀。”
她脑中轰然作响。
宋家？他知道她姓宋？
她猛地抬膝撞向对方腹部，趁其后仰瞬间翻身跃起，掌缘劈向手腕。刀脱手飞出，落进泥水里。她顺势抓起岸边一根断裂的船桨，横在身前。
那人并不慌乱，反而退了半步，嘴角仍挂着笑。他从怀里掏出手机，快速按了几下，然后扬了扬屏幕——是一张照片：沼洼村的老屋，门口站着一个穿红衣服的小女孩，身后槐树高大，枝叶繁茂。
那是她七岁时，在家门口拍的最后一张全家福。
她喉咙发紧，几乎说不出话。
“你到底是谁？”她咬牙问。
“我？”那人慢条斯理地拉下袖子，遮住纹身，“我只是替阿辉哥，来看看你们姐妹过得好不好。”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警笛声。他眼神一凛，转身就跑，几步便消失在滩涂尽头的雾气里。
宋晨曦没追。她靠着船身缓缓坐下，肩膀渗出血丝，染湿了肩章。她喘了几口气，从夹层取出定位器，借着月光翻转查看。背面有一行极细的蚀刻文字，若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别信内部**。
她盯着那五个字，指尖发麻。
张宇失联，GPS指向故乡，纹身重现，警告出现……这一切不是孤立的线索，而是一张正在收紧的网。有人在用“宋”字做记号，有人在用血缘做诱饵，有人早已潜伏在她们看不见的地方，等着她们一步步走进陷阱。
她摸出随身携带的小本子，撕下一页，用铅笔写下几个关键词：
铁盒——GPS——纹身——张宇失连——沼洼村
然后画了一条粗线，把所有词连起来，箭头直指“宋”字。
她盯着这张纸看了几秒，掏出打火机点燃。火苗窜起，照亮她脸上未干的汗与血。纸页烧到一半，她松手，任其飘落泥中，最后一点火星熄灭在潮湿的地面。
她靠在铁皮舱壁上，闭眼调匀呼吸。雨水顺着裂缝滴落，砸在肩头，冷得像针扎。她把定位器紧紧按在胸口，仿佛那样就能压住心头翻涌的恐惧。
不能慌。现在还不是崩溃的时候。
她睁开眼，望向漆黑的海面。远处灯塔一闪一灭，像是某种无声的回应。
她低声念出两个名字，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吞没：“晨光，晚妹……”
突然，手机震动了一下。
她拿出来看了一眼，没有信号，也没有来电记录。可屏幕亮起的瞬间，她清楚看到，壁纸上的全家福，不知何时被人动过——小女孩的脸，被涂成了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