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晨光把钥匙插进锁孔时,手停了一下。楼道里的灯坏了,她摸黑拧动,铁锈刮在指节上。门开了一条缝,她没推,鼻尖先闻到一股甜腻的香水味,混着隔夜饭菜的酸气。她心里一沉,这味道上个月就该断了。
晨曦站在她身后半步,书包带子勒得肩膀往下坠。她没说话,只把手机屏亮了一下,照片里是被揉成团的准考证,塞在口红管里拍的。那是她昨天发现的,房东老陈借钥匙时说,三楼的租客听见半夜有动静,像有人翻窗。
门被推开,屋里没开灯。床板发出吱呀声,宋晚妹蜷在角落,听见响动猛地抬头,眼睛在暗处反光。她手往枕头底下缩,晨光一步跨过去,掀开枕头,空了。床头柜上的化妆品盒开着,粉扑沾着口红,像被咬过一口的苹果。
“你回来干什么?”宋晚妹声音发抖,不是怕,是药劲过了的虚,“来看我笑话?”
晨曦绕到她面前,从包里掏出那张泡过水的准考证,墨迹晕开,名字只剩一半。“这是我考了三次才拿到的资格。”她声音压着,手指关节发白,“你拿它换了几管粉?”
宋晚妹突然笑出声,尖利得刺耳,“你心疼?那你每天站训练场晒脱皮,半夜手抖得写不了字,图什么?图以后能抓我这种人?”她猛地站起来,撞翻椅子,“你们谁问过我站十个小时,脚底磨出血,笑到脸抽筋,挣那点钱够买什么?”
晨光伸手去拉她胳膊,她甩得狠,撞上梳妆台。玻璃粉饼盒飞起来,砸在墙上,碎了一地。晨曦下意识挡脸,手背划过镜角,一道血线立刻渗出来。她没叫,只低头看,血珠顺着虎口裂口往下滴,和上个月练射击磨破的伤口叠在一起。
宋晚妹喘着气,胸口起伏,眼神涣散。她盯着晨曦流血的手,忽然往后退,“你们就想看我死是不是?成啊,我死了你们清净了,一个当警察,一个当老板,多体面。”
晨光没理她,弯腰捡起那堆碎塑料和粉末。她攥着盒子,指节发白,突然抬手,狠狠摔在地上。粉末炸开,像一场灰白色的雪,落在散落的口红、睫毛膏和锡纸片上。她从围裙兜里掏出饭馆的工牌,金属边在黑暗里闪了一下,拍在碎屑中央。
“再偷一次,”她盯着宋晚妹的眼睛,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像钉进地板,“我不找你,我直接报警。你信不信?”
屋里静下来。楼道里不知谁家的电视还响着,一句台词断断续续飘进来:“……还能回头吗?”
晨曦捂着脸,血从指缝渗出来,滴在裤腿上。她看着宋晨光,声音发颤:“她是我妹妹……你怎么能说报警?”
“那你要她死在桥洞底下?”宋晨光转头看她,“还是等她哪天被人拖进巷子,连是谁干的都说不清?你穿这身衣服,是为了抓坏人,还是只抓别人家的坏人?”
晨曦嘴唇动了动,没出声。她低头看自己手上的血,又看地上那张被泡烂的准考证。她慢慢蹲下去,把准考证从口红管里抽出来,放进水杯。墨迹一点一点晕开,照片里的人脸模糊了,名字的笔画像被水泡烂的虫子,爬不动了。
宋晚妹靠着墙,慢慢滑坐在地。她看着那张被泡烂的纸,忽然笑了一声,又变成哭,“你们非要这样……非要这样……”
晨光把铁盒从晨曦包里拿出来,放在桌上,咔嗒一声扣上。盒子里是那张三姐妹在村口的合影,背面夹着排班记录、进货单、罚款通知。她没看宋晚妹,只对晨曦说:“你要考警校,就得干净。她要吸毒,就别回家。”
晨曦抬头,眼里有血丝,“可她……”
“可她已经不是你记忆里那个会帮你扎辫子的妹妹了。”宋晨光打断她,“她偷你的准考证,泡在口红管里,就为了换那点白粉。你手上这道口子,是她砸镜子划的。你还要护着她到什么时候?”
宋晚妹抱着膝盖,把脸埋进去,肩膀抖着,但没声音。她袖口滑下来,手臂内侧的针孔结了痂,又新添了两处红点。
晨曦盯着那两个红点,忽然伸手去拉她袖子,“你告诉我,最后一次见阿辉是什么时候?”
宋晚妹猛地甩开,“关你什么事!你不是要抓他吗?你去抓啊!你现在就去报警啊!”
“我问你话。”晨曦抓住她手腕,力气大得不像刚受过伤,“他是不是还在这附近?他是不是还在给你东西?”
“你放开!”宋晚妹挣扎,指甲在晨曦手背上划出三道血痕,“你们谁都别想拆开我们!他至少还给我钱花!他至少还说我好看!你们呢?你们只会盯着我,像看个贼!”
晨光一把拉开两人,站定在中间。她低头看地上那堆碎化妆品,又看铁盒上自己的工牌。她伸手,把工牌翻过来,背面刻着“责任”两个字,是老板上个月给领班统一刻的。她用拇指蹭了蹭那两个字,抬起头。
“从今天起,这个家的门,我来守。”她看着宋晚妹,“你要是再碰屋里任何东西,我不拦你,我直接叫警察来。你要是敢动晨曦的东西,我亲手把你送进去。”
宋晚妹抬起头,眼睛红得像烧透的炭,“你敢。”
“你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