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晨光的手机屏幕还亮着那条没有署名的短信,字迹像钉子一样扎进她的视线。她站在警局走廊尽头,看着宋晨曦走进局长办公室的背影,一动没动。
宋晨曦没回头。她手里攥着那份从技侦室刚打印出来的转账记录复印件,指尖在纸边压出几道折痕。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不能再以常规流程推进调查。那笔钱转出去的时间太准了,准得像是有人在盯着她们的一举一动。
清晨六点,刑警队办公楼还没完全苏醒。她没去自己的工位,径直走向档案室。门开着一条缝,管理员老陈正弯腰整理柜子底层的卷宗。她递上申请单:“调阅阿辉近三年涉毒案底。”
老陈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有些迟疑,“这个……上面通知了,相关材料暂时封存,等专项组统一归档。”
“我只是复查旧案。”她语气平静,“他三次被列为重点嫌疑人,都没立案,我想看看原始笔录。”
“真没有。”老陈合上抽屉,“纸质档已经移交,系统你也看到了,权限锁了。”
她没再追问,点头离开。可等到午休,整层楼安静下来,她又折了回来。门虚掩着,老陈不在。她快速翻查编号目录,在一份即将销毁的清单夹层里,摸到了一张被撕剩一半的案件登记卡——阿辉的名字赫然在列,编号0723-19,关联人栏写着:宋晚妹。
她心头一沉。这不是巧合。
整份档案只剩封面和封底,中间全空了。其他同批案件的卷宗都在,唯独这一份,被抽得干干净净。她蹲下身,手指滑过柜子最底层,忽然触到一点异样——角落里有个被胶带粘住的小信封,里面塞着半张复印页。
是戒毒所探视登记表的副本,日期清清楚楚:每月20日,14:00至15:00,持续六个月。而备注栏有一行手写小字:“R-0723号患者情绪波动,建议暂停非监管接触。”
她把纸折好塞进衣兜,转身时听见门口有动静。
张宇站在那儿,穿着便装,眉头微皱。“你没接到通知?这类档案现在归专项组管。”
“我需要了解关联人背景。”她说。
“程序上有规定。”他走近两步,“你现在查的,已经超过权限范围。”
她看着他。从前在警校,他是唯一能在模拟演练中预判她行动路线的人。他们一起熬过体能测试,也曾在暴雨夜里蹲守三小时抓现行。可此刻,他的语气太冷静,冷静得不像关心,倒像警告。
“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一个连环涉毒人员的档案会被清空?”她问。
“上面有考量。”他顿了顿,“有些事,不是查得越深越好。”
她没接话,擦肩而出。
回到工位,她盯着电脑屏幕发呆。昨夜姐姐说的“二十号”像根线,串起了饭馆转账、妹妹探视、资金流转。可这根线的另一头,牵在谁手里?
她闭上眼,回忆起昨夜技侦室的画面——阿辉堂弟在ATM前低头操作,帽檐压得很低,但左耳垂那颗红痣清晰可见。当时她只当是巧合,可现在,那颗痣像烙印一样浮现在脑海。
她猛地睁开眼,打开内部案件图谱系统,输入阿辉的名字。结果跳出来三条历史记录,每条都标注“信息待补”。她切换到家属联络登记表,找到最后一次登记的医生签名——陈立安。
这个名字她听过。张宇的导师,市局顾问,戒毒心理评估专家组组长。
她盯着那个名字,心跳加快。如果陈立安经手过宋晚妹的评估报告,为什么从没人提起?为什么档案里一片空白?
答案只有一个:有人不想让她看到。
局长办公室在七楼东侧,需双重指纹验证。她上周参与行动后,临时权限还没注销。她换上技术科送文员的制服,戴着帽子,拎着文件夹进了电梯。
走廊监控每隔三分钟扫一次。她等清洁工推车进来清理地毯,趁对方弯腰时,迅速用贴在指甲下的硅胶膜复制了保险柜外围指纹。那人没察觉,继续拖地。
深夜十一点,整层楼只剩应急灯亮着。她再次潜入,指纹验证通过,柜门弹开。里面整齐排列着密封袋,按编号分类。她在最底层找到一个未登记的牛皮纸袋,封口贴着“绝密·仅限主治医师及监管人查阅”。
她拆开。
第一份文件是《宋晚妹戒毒心理评估报告》。第一页写着:“患者表现出强烈的情感依附倾向,将主要施害人阿辉视为唯一情感支持来源,符合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典型特征。”后面附着数次面谈记录,其中一段写道:“她称阿辉为‘救赎者’,拒绝承认其贩毒行为,甚至为主动注射毒品辩解为‘仪式感’。”
她手指发冷。
翻到最后,落款医生签名下方,确实是陈立安的名字。而附件照片里,阿辉坐在评估室椅子上,左耳垂的红痣清晰可见——和监控里潜入饭馆后厨的男人,是同一个人。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阿辉能一次次逃脱立案。不是因为他背后有人,而是因为整个评估体系,从一开始就被操控了。
这份报告从未移交办案单位。意味着缉毒大队根本不知道宋晚妹被列为高危关联人,更不知道她每次探视,都可能是在传递信号。
她把文件拍照,原件放回,重新封好。走出办公室时,脚步比来时重了许多。
刚到技术科外厅,她看见张宇站在窗边打电话。挂断后,一名穿黑西装的男子匆匆离开,临走前递给他一个U盘。
她走过去。
“陈教授的评估报告,为什么没人告诉我?”
张宇猛地抬头,神色骤变。
“有些事,知道越多越危险。”他压低声音,“你现在做的,已经超过权限了。”
她看着他。曾经那个会在训练场上替她挡下飞踢的张宇,那个在她第一次出任务失败后默默陪她加练的人,此刻站在这里,语气里透着不容置疑的阻拦。
她没再问。
只是把手插进衣兜,确认那份复印件还在。然后转身,朝技术科大门走去。
灯光照在她的肩上,影子拉得很长。她推开玻璃门,迎面是值班警员交接的嘈杂声。她没停步,径直走向数据溯源室。
门关上前,她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张宇站在走廊中央,手里握着那个U盘,没再靠近。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尖还在微微发抖。但她知道,现在已经不能回头了。
她拉开数据台抽屉,取出一张空白存储卡,把拍下的文件转移进去。屏幕亮起,进度条缓缓推进。
门外,技术员正在调试信号追踪系统。
她深吸一口气,点击“上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