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刚爬上窗沿，宋晚妹那条“你们既然想看我写什么，那就让我写个够”的短信还留在手机屏幕上。宋晨光把手机翻过去扣在柜台上，拎起水桶开始拖地。新店今天正式开业，她特意提前两个小时到，想把每个角落都擦一遍。
门是虚掩的。
她愣了一下，昨晚明明亲自锁了门。手指搭上门框时碰到了一丝黏腻，侧头一看，门锁周围有刮痕，金属边缘翘了起来。
她推开门。
桌椅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玻璃碎了一地。收银台被砸开，抽屉翻出来扔在墙角。墙上用红漆写着：“辣子鸡滚出上广”。厨房的灶具全被破坏，油管被人剪断，地上积着一滩深色液体。
她站在门口，呼吸停了两秒，然后慢慢把水桶放下，从包里拿出手机，打开录像功能，从门口一路拍进去。镜头扫过每一张翻倒的桌子、每一块破碎的玻璃，最后停在故事墙上——那里原本贴满了顾客写的留言卡片，现在只剩下几片残角挂在钉子上。
李阳赶到时，她正蹲在厨房检查燃气阀门。他二话没说，先绕到电箱前拉下总闸，再逐个查看线路接口。“还好没漏气。”他说，“要是有人动了明火，整栋楼都得炸。”
两人合力把最乱的区域清理出一条通道。李阳在垃圾桶底下摸到一块硬盘，外壳裂了缝但接口完好。“监控主机被砸了，但这块可能还能读。”他小心包进毛巾里，放进工具袋。
中午前，他们把硬盘送到合作的技术员那儿。对方用了三个小时恢复数据，最后递来一段十秒钟的视频。
画面里一个人影从后巷翻进餐厅，全身裹着黑衣，帽子压得很低。走近摄像头时，突然扬起一把粉末，镜头瞬间模糊，只剩一团红雾弥漫。人影动作极快，直奔收银台和故事墙，砸完就走。整个过程不到两分钟。
宋晨光反复拖动进度条，在那人转身的一瞬放大画面。他的右手小指缺了半截，断口不齐，像是旧伤。她盯着那一处看了很久，没说话。
“这人故意遮脸。”李阳皱眉，“辣椒粉？怎么想到用这个？”
“不是随便用的。”宋晨光声音低下去，“这是冲我们来的。”
她退出视频，调出餐厅设计图。入口处的地砖是宋晚妹亲手设计的图案——三颗叠在一起的辣椒，线条简洁，颜色鲜亮。她翻到监控另一段地面视角的画面，暂停。
一只鞋踩在辣椒图案上，泥印清晰。
“这不是外人。”她说，“他知道这里有什么，也知道怎么避开摄像头死角。而且……”她指着屏幕，“他进来的时候，脚步没迟疑，像走过很多次。”
李阳蹲在电脑前，眉头越拧越紧。“会不会是以前饭馆的熟客？或者……竞争对手雇的人？”
“如果是抢生意，不会专挑今天。”宋晨光摇头，“这店选址、装修、试营业都是公开的，想打压随时能动手。可他等到现在，选在我挂出‘重生之日’招牌的这一天。”
她指的是昨天才装上去的木牌——上面刻着一行字：“从沼洼村到上广街，一步也没退。”那是她攒了三年才敢挂出来的宣言。
李阳没再说话，默默把视频拷进U盘。临走前，他在厨房转了一圈，顺手拆开一个松动的插座盖板。里面电线正常，但在夹层发现一根额外引出的细线，连向外墙。他记下编号，重新盖好。
当晚，宋晨光独自留在店里整理资料。物业报了警，警方做了笔录但暂时没有线索。她坐在唯一没被砸坏的椅子上，面前摊着打印出来的监控截图、地砖拓片和U盘备份记录。
手机震动。宋晚妹回了消息：“设计稿我一直留着，只借给培训机构一个同事看过，她说要参考做宣传栏。”
宋晨光打字问：“谁？”
等了一会儿，对方回复：“林晓雯，行政部的，上周交还了。”
她放下手机，抬头看向门口那块完整的辣椒地砖。风从破窗吹进来，卷着几张未清理的传单。其中一张边缘烧焦了，是火灾那天留下的残页，一直没舍得扔。
李阳第二天早上六点回来，手里拿着一张纸。他昨晚去了供电局，查了废弃工厂周边线路变更记录。那个编号对应的线路，三个月前被一家叫“川南调味”的公司申请接入，法人信息为空。
“这家没注册经营地址。”他说，“但用电量不小，每月走峰谷电价，像是有大型设备在运转。”
宋晨光看着他手中的纸，忽然想起什么。“你说辣椒粉有焦味？”
“对，上次在工厂闻到的，不是炒糊，是闷烤出来的那种。”
“晚妹寄来的护身符……”她低声说，“也是暗红色的布，像是用老辣椒染的。”
两人沉默片刻。李阳把纸折好塞进衣兜。“我去趟城西。”
“别单独去。”她拦住他，“等我把这些材料归一下，咱们一起查。”
“你守店。”李阳抓起外套，“这儿不能再出事。”
他走到门口，又停下。“那枚胸针……你见过吗？”
“没见过。”她说，“但我知道有人喜欢用辣椒当标记。”
李阳点头，推门出去。
宋晨光坐回桌前，把所有照片按时间顺序排列。从废弃工厂的制服，到账本里的芯片，再到昨晚的打砸现场。每一处都有辣椒的痕迹——不是巧合，是某种信号。
她拿起笔，在纸上画了一条线：三年前火灾→账本芯片→工厂制服→护身符→地砖脚印。
中间缺了一环。
手机再次震动。宋晚妹发来一张图：一份设计稿的复印件，右下角有指纹污迹，标注日期是三天前。文件名写着“辣椒主题餐厅-终版”。
“这张图本来存我U盘里。”消息接着跳出来，“刚才发现被人远程同步过。”
宋晨光盯着那张图，手指慢慢收紧。
门外传来脚步声，很轻，像是怕惊动什么。她抬头，看见李阳去而复返，脸色不对。
“工厂没人。”他说，“但我找到了这个。”
他摊开手掌，是一小包干辣椒，颜色深红，表面泛着油光。包装纸上印着一行小字：“0823特供”。
宋晨光接过袋子，指尖蹭过封口。胶质粘稠，像是手工封的。
“还有件事。”李阳声音压低，“我在墙角看到一堆空瓶，标签都被撕了，但瓶底残留的粉末……和我们店里用的不一样。”
她问：“像什么？”
“像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