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盯着手机屏幕上的照片,手指在那行字上来回滑动。辣子鸡的辣椒图案被红笔圈出,日期是明天——4月26日,地点写着老城区地下排水管三段七号。她没说话,把手机递给李阳。
李阳皱眉,“这地方……不就在咱们饭馆后巷下面?”
她点头,“地图我查过,排水管三段七号离我们厨房不到二十米。”
李阳沉默几秒,转身走向后厨。晨光跟上。锅还在灶上温着汤,油渍溅在墙边瓷砖上,像干涸的斑点。他蹲下身,脚踩在靠墙角的地砖边缘,用力一压。一块铁板发出沉闷的响声,微微塌陷。
“这里不对。”他说。
两人合力掀开铁板,底下露出一段向下的金属台阶,空气里飘出一股混杂着药水和陈年辣椒粉的味道。晨光屏住呼吸,那味道熟悉又陌生,像是她们家祖传辣子鸡的底料,却又夹着一丝刺鼻的酸腐气。
“你在这儿守着。”她说。
“不行。”李阳从墙上取下一把厨房秤,又扯了块抹布包住秤砣,“我去探路。你留着接应。”
他把秤砣轻轻放在铁板边缘,替代理自己体重,再慢慢抽脚。铁板晃了晃,但没发出警报。他脱掉鞋,赤脚走下台阶。
晨光等了十分钟。手机震动,一条语音发来:“下来,没事。”
她抓起手电筒,顺着台阶往下走。墙壁潮湿,指尖蹭过全是滑腻的霉斑。越往下,那股怪味越浓。拐过一个弯,眼前出现一道防爆门,门缝透出微弱蓝光。
李阳已经趴在通风口下方,指了指上方松动的铁网。晨光搭着他肩膀借力,爬进夹层。透过缝隙,她看见一间宽敞的实验室,中央手术台上躺着一个人,四肢被固定带绑住,手臂连着输液管。
是宋晚妹。
她喉咙一紧,差点叫出声。李阳抬手示意她别动。她死死咬住嘴唇,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妹妹的脸。脸色灰白,嘴唇干裂,但胸膛有规律地起伏。
墙上贴着几张A4纸,她眯眼看清内容,心猛地一沉——是“三姐妹辣子鸡”的配方图,旁边标注着“味觉诱导剂A型载体”,右下角还画了数据曲线,记录的是食用后多巴胺分泌峰值。
她的菜谱,成了实验记录。
李阳比了个手势,示意监控在运作。红灯在走廊两侧缓慢闪烁。他摸出随身小刀,轻手轻脚绕到侧门角落的控制箱前,用刀尖撬开盖板,找到两根裸露的电线,迅速短接。
灯光闪了一下,监控屏幕瞬间黑屏。
晨光立刻从夹层跳下,冲向操作台。桌上摊着一本皮面日记本,她翻到最后一页,墨迹未干:
**4月25日,用宋晚妹的血做培养基,第7次抗毒血清合成成功。**
她还没合上本子,身后传来脚步声。
阿辉从暗处走出来,手里拿着遥控器,站在宋晚妹床头,按下按钮。监测仪发出滴声,数值跳动。
“心率正常。”他说,“再高五度,自动注射致幻剂。你们现在进来,等于亲手把她送进地狱。”
晨光攥紧日记本,“你要什么?配方?我可以给你。”
“我已经有了。”他冷笑,“你每天炒菜,都在帮我们测试反应阈值。你不知道吗?你们家的辣子鸡,能让戒断反应延迟三小时。”
晨光脑中嗡的一声。那些常客,半夜来吃夜宵的瘾君子,吃完都说“舒服多了”……原来不是因为味道好,是因为她在无意中,成了他们维持依赖的工具。
“那你现在做什么?”她声音发抖,“拿她当试验品?”
“我在救她。”阿辉走到操作台前,拿起一支新针管,针尖闪着冷光,“她的血液有天然抗体,是唯一能对抗这种新型毒品的人。七次实验,前六次失败,第七次,血清成活率92%。”
“我不信。”晨光一步步后退,手伸进围裙口袋,掏出一块沾满辣椒油的抹布,“你再碰她一下,我就点燃这东西。这下面全是管道,烧起来谁都跑不了。”
阿辉停住,看着她手中的抹布,忽然笑了。
“你看清楚。”他把针管扎进宋晚妹手臂,推进液体。
监测仪上的数字开始变化。心率平稳上升,血氧回升,脑波频率从紊乱转为规律。原本僵硬的手指微微动了动。
“血清融合度92%,神经抑制解除,味觉记忆恢复中。”屏幕上跳出一行字。
晨光愣住。她走近几步,看到妹妹眼皮轻微颤动,嘴唇微微张开,像是想说什么。
“她尝到了。”阿辉低声说,“第一次,她尝到了辣味。”
晨光猛地抬头,“你说什么?”
“吸毒三年,她的味觉早就被摧毁了。吃什么都像嚼纸。可刚才那一针,让她重新尝到了辣。”他指着屏幕,“这是解药,不是毒。我用她的血造出来的东西,能让人摆脱依赖,而不是更深地陷进去。”
“那你为什么绑架她?为什么不报警?”
“谁会信?”他冷笑,“一个毒贩说他在研发解药?警方只会当我是疯子,或者设局。只有在这里,在没人知道的地方,我才能做完这件事。”
李阳从侧门进来,站在晨光身边,盯着阿辉,“那你之前做的那些事呢?码头、炸弹、明信片……”
“都是障眼法。”阿辉看向监控屏幕,画面还停留在黑屏状态,“我要让所有人都以为我想毁掉她,实际上,我在保护她。只要外界认为她危险,就不会有人来打扰这个实验。”
晨光盯着妹妹的脸。她的眼皮又颤了一下,嘴角似乎向上牵动了一瞬。
“她……能醒过来吗?”
“快了。”阿辉拿起另一支针管,“最后一次测试。如果成功,她不仅能摆脱毒瘾,还能帮更多人。”
“我不让你再打一针!”晨光挡在床前,“她已经受够了!”
“你不明白。”阿辉声音低下去,“她主动签了协议。在戒毒所那次探视,她在我面前写下‘救我’,不是求你们,是求我继续实验。她说,如果真有解药,她愿意试到最后一次。”
晨光浑身一震。
“她说,姐姐每天炒辣子鸡,累得手发抖,却从不说苦。她不想再拖累你们。”阿辉看着她,“所以她选了这条路。自愿的。”
晨光腿一软,扶住床沿。她想起妹妹小时候,总抢着吃最辣的那一块鸡肉,笑着说“辣才香”。后来她染上毒瘾,吃饭时却只喝白粥,说“吃什么都没味道”。
原来不是不想吃,是吃不出味道。
李阳走到晨光身边,低声说:“她在好转。”
的确。宋晚妹的脸色不再灰败,呼吸变得深长,手指又动了一下,指甲微微泛红。
阿辉举起最后一支针管,走向床边。
晨光突然扑上去,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让我来。”她说。
阿辉看着她,没挣脱。
她接过针管,低头看妹妹的手背,青筋浮现,针孔密布。她轻轻擦掉旧血渍,稳住手,将针尖刺入静脉,缓缓推入液体。
显示屏上的曲线开始攀升。
“血清融合度……94%。”机器提示音响起,“神经系统重启中,预计苏醒时间:三十分钟内。”
晨光松开针管,握住妹妹的手。
那只手,慢慢收拢,反握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