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阳的手指在锅沿停了一下,油星子溅到手背,他没缩。这锅辣子鸡不对劲。
他舀起一勺汤汁吹了吹,舌尖刚碰上,一股说不清的涩味从喉咙底下泛上来,像铁锈混在辣椒香里。他放下勺,把锅里的鸡块捞出来一块块切开,刀尖碰到骨头时发出轻微的磕响。第三块,刀刃卡住了。
他换了一把剔骨刀,顺着缝隙撬开。骨髓腔里嵌着个黄豆大的金属粒,表面有细纹,像是电路刻痕。
李阳把那东西夹出来放在瓷盘上,反光映出厨房顶灯的影子。他盖上保鲜膜,整锅菜原样封住,转身拨通了电话。
宋晨光赶到时,李阳正坐在后厨小桌前抽烟。烟灰积了很长一截,但他没抖。桌上摆着那个金属粒,旁边是半瓶昨天剩的辣椒酱。
“你尝过?”她问。
李阳点头,“不是调料的问题。是里面的东西。”
宋晨光拿起筷子去碰那金属粒,李阳伸手拦住,“别碰。我切开三块都一样,每块骨头里都有。一共十二块鸡,十二个。”
她盯着那粒东西,“谁会往鸡骨头里塞这个?”
“不是塞进去的。”李阳声音低,“是长进去的。你看这纹路,像是活体培养的微型装置。鸡活着的时候就被注射了。”
宋晨光呼吸一滞。她想起妹妹躺在病床上的样子,嘴里念着“辣子鸡要糊了”。那不是胡话,是警告。
她掏出手机打给二妹。电话接通时,那边有键盘敲击声。
“来饭馆。”她说,“带技术科的人,穿防护服。”
挂了电话,她蹲下身翻看垃圾桶。昨天剩下的辣椒酱瓶子还在,标签上写着“头道油——晚妹制”。她捡起来闻了闻,味道正常,可就是这罐酱,让妹妹发烧时还惦记着火候。
李阳已经把所有成品锁进冰柜,灶台清空。两人一句话没说,各自检查食材来源记录。鸡肉供应商是老合作户,检疫单齐全,送货时间是前天下午三点。辣椒是宋晚妹住院前亲手晒的,密封保存在冷库。
“有人动过。”李阳翻着监控回放,“凌晨一点十七分,冷库门开了十五秒。红外显示没人进出,但温度波动了零点六度。”
宋晨光盯着屏幕,那个瞬间画面跳了一下。不是断电,是信号被短暂覆盖。
车灯照进后门时,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宋晨曦带着两名技术人员下车,每人背着设备箱。她没换便装,走路时腰杆绷直。
“东西在哪?”
李阳递上证物袋。技术员接过,在灯光下用便携扫描仪扫了一遍。屏幕闪出红框提示:**含微量爆炸物,生物识别锁定模式激活中**。
“锁定谁?”宋晨光问。
“需要进一步分析。”技术员抬头,“得带回实验室。”
他们一起去了市局技术科。凌晨两点,防爆舱内,装置被放入真空拆解台。第一次尝试打开外壳时,内部产生微弱电弧,触发了隔离罩自动闭合。
“有自毁机制。”技术员擦了擦汗,“再试一次,用磁屏蔽。”
第三次成功。芯片取出后接入读取器,数据流跑了几分钟,屏幕上跳出一段编码规则:**触发条件——目标口腔黏膜细胞或血液接触,DNA匹配度≥98%**。
宋晨曦站在显示器前,手指按住眉心。
“是晚妹。”
李阳猛地抬头,“什么意思?只要她吃这道菜……就会炸?”
“不。”技术员摇头,“不是让她炸。是让她成为引爆源。一旦她的细胞接触到装置,信号就会发送到主控端,可能联动其他设备。”
宋晨光突然想到什么,“医院有没有类似装置?她现在住的病房……”
“已经在查。”宋晨曦已拨通值班警员电话,下令封锁楼层电源与通风系统,“先控制风险。”
李阳沉默地站起身,“我去疾控中心送辣椒酱样本。”
三个小时后,清晨五点四十分,疾控快检室亮着灯。李阳坐在走廊长椅上等结果。门开了,穿白大褂的年轻人走出来,手里拿着报告。
“酱里加了东西。”那人说,“一种能刺激心肌收缩的成分,普通人吃了最多心跳加快。但如果本身有慢性疼痛、长期服用止痛药,两种物质在体内叠加,可能诱发急性心绞痛。”
李阳翻开自己记的菜单本,“她最近吃的哪种药?”
“叫萘丁安片。”
李阳瞳孔一缩。那是他前几天递给宋晨光的药。张宇送来的一盒慰问品,说是单位发的福利。
他立刻打电话,没人接。又打给医院药房,查登记记录。
“这批药没走医院采购流程。”药房人员说,“是个人捐赠,签字人叫张宇。”
李阳握紧手机,走出大楼时天刚蒙亮。他直接开车去了医院。
宋晨曦正在病房外和医生说话。宋晨光坐在门口椅子上,手里抱着保温桶。
“药的事查到了。”李阳走近,“止痛药是张宇送的,非正规渠道。”
宋晨曦脸色沉下来,“我已经申请调他所有出入记录。特别项目组的权限,他根本没资格调用。”
“那现在怎么办?”宋晨光问,“晚妹还能不能吃东西?”
“暂时只能喂流食,由专人准备。”宋晨曦说,“而且得换个房间,现有病房不排除被植入监控或遥控装置。”
“不行。”宋晨光站起来,“你们要把她当犯人关起来?她差点死在火场,现在又要隔离?”
“这不是惩罚。”宋晨曦声音压低,“是保护。敌人知道她的DNA能触发炸弹,就一定会想办法采集样本。一口唾液,一滴血,都可能引爆炸弹网络。”
李阳忽然开口:“我来做饭。每一餐我都亲手做,原料从头盯到尾。”
宋晨光看向他。
“我可以去掉所有高敏材料。”他说,“用植物蛋白替代鸡肉,辣椒也重新提纯。只要还能叫辣子鸡,我就不会让他们赢。”
空气静了几秒。
宋晨曦点头,“折中方案:转移至无菌观察室,限制探视。饮食由李阳负责,每日送检残渣。”
宋晨光没再反对。她低头看着保温桶,手指慢慢抚过盖子边缘。
当天上午九点,医院监控室内,宋晨曦盯着屏幕上的数据流。技术人员刚完成信号溯源,发现那个微型装置曾连接过一个废弃频段——戒毒所三年前使用的内部监控网。
“阿辉的人还没清干净。”她低声说。
与此同时,饭馆后厨,李阳正在重新调配辣子鸡配方。他把新一批辣椒粉过筛三次,加入蒸馏水搅拌后静置沉淀。鸡肉换成豆腐胚,提前用清汤浸透去腥。
锅烧热,倒油,他放了一小撮盐进去试温。油花刚冒,他就把滤干的辣椒倒入,小火慢炒。
香味渐渐升腾,这一次,没有一丝杂味。
他盛出一小碟,戴上手套,用棉签蘸取样品装进试管。这是第一份送去快检的成品。
回到医院时,已是中午。他提着食盒走进新划出的送餐间。不锈钢窗口对面,是隔着玻璃的无菌病房。宋晚妹仍昏迷,身上连着几根管子。
宋晨光站在窗前,回头看他。
“今天这版,能吃吗?”
李阳把食盒打开,取出小碗。红亮的酱汁裹着金黄的豆腐块,香气透过玻璃隐隐传来。
他点头,“过了三遍检。只要她醒来能尝一口,就知道还是原来的味。”
宋晨光伸手摸了摸玻璃,指尖留下一道印子。
李阳忽然说:“晚妹留下的那罐辣油,我一直没动。那天她发烧还念叨火候,说明她在怕——怕味道丢了。”
宋晨光转过头。
“所以我不信她是错的。”他说,“我也不信我们会输。”
宋晨曦这时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
“张宇的背景复查启动了。”她说,“他过去三个月调取过三次‘红壤计划’的冷冻数据,审批人签名是伪造的。”
宋晨光盯着那份文件,“他为什么要害我们?”
“也许不是要害你们。”李阳低声说,“而是有人想通过他,找到晚妹身体里的秘密。”
话音未落,送餐间的灯闪了一下。
李阳立刻看向电源箱,发现总闸跳了半格。他推上去,灯恢复,但角落的摄像头指示灯仍在闪烁,明明应该断电了。
他走过去,掀开外壳,手指伸进去抠出一枚米粒大小的黑色元件,捏在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