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晨光握着手机，指尖还残留在屏幕上那串陌生号码的余温。她没回拨，只是把手机轻轻翻面，放在了礼堂外的石栏上。阳光晒得金属边微微发烫，像某种提醒。
商场的电话来得正好。她说完“都去”，转身就让李阳收拾东西，保温箱提在手里，辣子鸡的香气一路跟着她们上了车。车还没停稳，就有工作人员迎上来，语气急：“大屏突然黑了，技术员还在查，主持人也临时有事……”
宋晨光没停下脚步。她径直走向中庭主舞台，接过旁边助理递来的麦克风，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角落：“我们不等了。”
她回头一招手，李阳掀开保温箱盖。热气腾起的瞬间，人群往前凑了凑。那股熟悉的辣香钻进鼻腔，有人笑着说：“这开场比音乐还管用。”
展台上摆着辣椒造型的蛋糕，红得发亮。她叫来了两个妹妹。宋晨曦刚从警车上下来，制服一丝不苟，手里拎着一份未拆封的文件。宋晚妹则坐在休息区，手机屏幕刚亮起，一封邮件标题跳了出来——“主题：从破损到修复”。
三人站上台时，背景依旧漆黑一片。宋晨光拿起蛋糕刀，刀尖轻抵在辣椒顶端。就在她用力下切的刹那，大屏“嗡”地一声亮了。
画面是剪辑好的影像：废墟里搭起的露天厨房、墙上贴满的顾客留言、戒毒所宣讲会上宋晚妹站在讲台前的身影……最后定格在三姐妹并肩而立的画面，颈间的银质吊坠在镜头前一闪。
掌声响了起来，比刚才更久。
宋晨光低头看着手中的蛋糕刀，奶油染红了刃口。她笑了笑，把第一块蛋糕递给李阳：“你炒的菜，该你先尝。”
李阳接过盘子，没说话，转身回到操作台后。他打开炉火，锅底刚烧热，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低低的骚动。
那是宋晨曦的押送车队。
她在驾驶座上接到指挥中心通知时，主犯正靠在后座闭眼。交通广播播报着市中心路段拥堵，她看了眼时间，直接按下通讯键：“改道高架桥，上报备案。”
副驾转头问：“不怕被拍？”
“怕也没用。”她目视前方，“该走的路，不能绕。”
车流缓慢挪动，终于驶入高架入口。路边有人举着手机拍摄警车，照片瞬间传上网。评论区开始滚动：“这是不是上次破案的那个女警？”“听说她妹妹就是涉案人之一……”
车内安静。主犯忽然开口，声音低哑：“你们赢了一次，但这城市每天都在吞人。”
宋晨曦没回头。她只是抬手扶了下肩章，然后对着后视镜说：“你说得对，城市会吞人。但我们也会救人——我妹妹被吞过，又被救回来。所以我知道，光在哪里。”
话音落下，车队冲出隧道。
阳光猛地洒进来，照在她胸前的警徽上。崭新的金属面反射出一道刺眼的光，落在副驾的挡风玻璃上，像一道划痕。
她没再说话，只是一路开到了商场地下车库。下车时，那份调令还在公文包里，没拆。
另一边，宋晚妹终于点开了邮件附件。
手指悬在屏幕上方抖了一下，但她没停。文档加载出来，写着课程安排、授课时长、国际中心的资质说明。最后一行写着：“期待您以亲历者身份，讲述技术如何帮助心灵重建。”
记忆闪了一下——白色房间，针管，耳边模糊的声音：“你是完美的载体。”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目光落在窗外。
商场的玻璃幕墙映出整座城市的霓虹。车流如线，灯光交错，像一张巨大的网。可这一次，她不再觉得那是困住她的笼子。
她截了机票信息，发进姐妹群里，只回了一句：“这次，我不躲光了。”
消息发出后，她低头摸了摸颈间的吊坠。银牌冰凉，电路纹路清晰，像是某种证明。
舞台上，宋晨光正在接受采访。记者问：“入驻核心商圈，以后会不会改变菜品风格？”
她摇头：“不会。辣子鸡还是那个做法，‘重生辣’也不会涨价。菜单上有句话——每卖一份，捐八块二十三。这个数字不会变。”
“为什么是八块二十三？”
“因为那天炸弹停在08:23。”她说完，指了指柜台方向，“你看，护身符现在还在那儿。”
镜头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拍过去。玻璃盒子里，那枚修复过的装置静静躺着，旁边放着签好的基金协议，纸页平整，字迹清晰。
李阳端着新炒的辣子鸡路过，听见这话，顺手又往展示柜里添了一碟小菜。标签上写着：“三姐妹的第一顿晚饭——免费。”
有个小男孩拉着妈妈过来，指着吊坠问：“姐姐，那个是不是能救命的东西？”
宋晚妹蹲下身，点头：“它救过很多人。”
“包括你吗？”
她顿了顿，笑了：“也包括我。”
男孩仰头看他妈：“我也要一个。”
妈妈笑着摸他的头：“等你长大了，自己做一个。”
宋晨曦这时走了过来，把调令放进包里，问大姐：“合同签了吗？”
“刚看完。”宋晨光翻开最后一页，指着一行小字，“这里写着‘需配合商场进行辣椒文化展示’，但没说具体要做什么。”
“让他们写清楚。”宋晨曦说，“别变成噱头。”
“我知道。”宋晨光合上文件，“我会一条条谈。饭馆可以进商场，但不能丢了魂。”
宋晚妹站起来，走到展台前，拿起话筒。没人安排她发言，但她还是开了口：“我想加一条——未来所有‘重生辣’的包装盒内侧，印一段话。”
“什么话？”记者追问。
“曾经破碎的人，也能成为别人的修补工具。”她说完，把话筒递回去，转身走向厨房。
李阳正在装盘，抬头看了她一眼：“配菜准备好了？”
“嗯。”她系上围裙，“按张宇说的口味，多放两勺油泼辣子。”
“他看到今天这一幕，肯定高兴。”
“他会回来的。”她说，“等他归队那天，我亲自下厨。”
话音刚落，三人的手机几乎同时响起。
宋晨光的是商场负责人打来的，确认下午开幕流程；宋晨曦收到指挥中心消息，新型毒品案后续协查已启动；宋晚妹的邮箱提示音再次跳动，附了一封视频会议邀请函，时间定在三天后。
她们彼此看了一眼，谁都没说话。
宋晨光重新站回舞台中央，手里还拿着那把染了红奶油的蛋糕刀。灯光打下来，照在她脸上的汗珠上，一闪一闪。
宋晨曦快步走上台，站到她身边。宋晚妹也从厨房走出来，手里端着一盘刚出锅的“重生辣”。
李阳隔着操作台望过去，看见三姐妹并肩站着，影子投在背景大屏上，和滚动播放的影像重叠在一起。
城市夜色渐浓，玻璃窗上映出三重交错的光影。霓虹灯一盏接一盏亮起，像无数双眼睛在注视。
宋晨光举起蛋糕刀，向台下示意。
刀尖上的红奶油开始融化，一滴，落在她的食指上，缓缓滑向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