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照在警校宿舍的床头,宋晨曦已经醒了。她没动,眼睛闭着,耳朵却听着走廊尽头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又走远。昨晚她睡得很浅,梦里全是翻动的卷宗和模糊的人脸。
她睁开眼,坐起身,从枕头底下抽出一个黑色笔记本。翻开第十七页,上面贴着几张打印的照片,边缘被红笔画了圈。她盯着那三个名字看了很久,指尖慢慢滑过纸面,停在其中一个姓陈的名字上——这人曾出现在张父案卷的证人名单里,但后来所有记录都被标注为“信息存疑,不予采信”。
可就在昨天,她在一份匿名邮件附带的资金流向图中,再次看见这个名字,关联的是一家注册在郊区的建材公司。那家公司名下有两处仓库,其中一处,距离阿辉最后一次露面的夜市不到两公里。
她把本子合上,放进抽屉最里侧,盖上几件叠好的制服。起身时顺手检查了门锁,确认插销扣紧。
训练课开始前半小时,她在图书馆角落的电脑前坐下。机器老旧,开机要等三分钟。她插入U盘,快速拷贝完最新整理的资料后,将文件夹命名为“旧城改造调研数据”,设为隐藏属性。拔出U盘时,她用袖口擦了擦金属接口,然后塞进借书卡的夹层里。
走出图书馆,天阴了下来。她没撑伞,沿着主路往训练场走。路过监控室门口时,她脚步微顿,抬头看了眼墙角的摄像头。镜头干净,红灯规律闪烁。但她记得上周这里拍过一段夜间画面,显示有人在档案室外徘徊,第二天查记录却发现那段视频已被标记为“设备故障未保存”。
她低头看了眼手表,七点四十三分。还有十分钟点名。
上午的战术演练结束后,她去更衣室取手机。屏幕亮起,一条系统提示跳出来:“相册已同步清理缓存。”她心头一紧,立刻点开本地相册——那张拍自废弃仓库的照片不见了。账本残页上的数字、印章位置、纸张折痕,全都没了。
她没删过。
她站在原地,手指在屏幕上划了几下,关闭了所有云同步功能。然后打开设置,断开Wi-Fi,关掉蓝牙。整部手机现在像一块沉默的铁块。
中午吃饭时,张宇端着餐盘坐到她对面。他看了她一眼,说:“你脸色不太好。”
“昨晚没睡好。”她说。
“还在想之前的事?”他压低声音,“我听说档案科最近在清查外调记录,要是你查的东西太深,最好先放一放。”
她抬眼看他,“你觉得我不该查?”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放下筷子,“我只是担心你。有些事,查到最后不一定能改变什么,反而会把自己搭进去。”
她没接话。远处操场上有学员在练习格斗,沙袋晃动的声音一阵阵传来。
下午体能测试,她主动申请加训。教官批准她参加夜间巡逻小组,为期一周。这是个冷门任务,大多数人嫌累,但她需要掌握校园各个出入口的值守规律,也需要让自己处在可控的环境中行动。
回宿舍的路上,她绕了段远路,特意经过东侧围墙。那里有一段绿化带遮挡,监控覆盖不全。她记下了路灯间隔和保安巡逻的时间差。
晚上九点,宿舍楼安静下来。她坐在桌前,打开另一部老式手机,只存了几个紧急联系人的号码。智能机放在抽屉里,没电也不充。
她拿出第二张U盘,插进电脑。这次是原始扫描件备份,包括那份被撕去页面的日记复印件。她逐行比对笔迹,发现那页缺失内容提到的“中间账户”编号,竟与陈姓男子名下的一个空壳公司账号尾数一致。
她把证据链重新理了一遍,在纸上画出连接线。当最后一根线落笔时,她盯着图纸看了很久,忽然伸手把整张纸折成小方块,塞进内衣夹层。
窗外风大了些,吹得玻璃轻微震动。她起身拉上窗帘,顺手把椅子拖过来顶住门把手。
第二天早上,张宇在校门口等她。他递来一个布包。
“给你买的。”他说。
她打开,是一副战术手套,深灰色,掌心加厚。
“最近不是要值夜勤吗?”他说,“别把手磨破了。”
她捏着手套边缘,布料粗糙,指节处缝线结实。她点点头,“谢谢。”
他看着她,“你最近总是一个人待着,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有。”她说,“我只是想把每件案子都弄清楚。”
他沉默了一会儿,“那你更要保护好自己。”
她把手套收进包里,轻声说:“我知道。”
他转身走了几步,又停下,“如果你真的发现了什么……别一个人扛。”
她站在原地,没回答。
那天下午,她去了趟医务室,借口手腕酸痛,开了点膏药。回来途中经过行政楼,看到一名穿着便装的男子正从档案室出来,手里拿着登记簿。她认得那人背影,前天在监控日志里见过——是后勤部门的技术员,但权限不该涉及案件资料调阅。
她没停下,继续往前走,但在拐弯时回头看了眼。那人正低头翻本子,手指停在某一页,似乎在核对什么。
当晚,她把智能机彻底恢复出厂设置,只保留基本通讯功能。她写下三天内的行程安排,贴在桌面,故意写得琐碎而规律:六点晨练,七点半早餐,八点上课,午休去洗衣房……
真正的计划藏在脑海里。
夜里十一点,她坐在桌前,最后检查一遍随身物品。U盘贴身放着,老手机电量满格,新买的钥匙扣带报警器,轻轻一扯就会发出尖锐鸣响。
她合上笔记本,轻轻拉开抽屉,把笔全部归位。台灯还亮着,映出她眼底的一丝疲惫,也映出她抿紧的嘴角。
楼下操场空无一人,路灯排成两列,照着湿漉漉的地面。昨夜下了雨,砖缝里积水未干。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伸手拉上了另一侧的窗帘。
风从缝隙钻进来,吹动了桌角一张纸。那是她随手写的购物清单,上面写着“电池两节、创可贴、鞋带一根”。
纸边微微颤动,像有人刚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