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把新打印的疾控公告贴在玻璃上时,晨曦正趴在废弃仓库的水泥地上,右腿从膝盖往下全是湿的,血混着雨水渗进裤管,凝成一片暗红。
她没动,耳朵贴着地面,听见远处有脚步踩在铁皮顶上,发出空洞的响声。她知道那是灰狼,没走,还在找她。
她左手攥着强光手电,右手压在大腿根部的布条上。那是她用警服袖子撕下来的,缠了三圈,打了个死结。刚才爬进来的时候,布条松了半寸,血又涌出来,顺着小腿往下淌。现在凉得发麻。
头顶传来金属摩擦声,有人在撬通风管。她屏住呼吸,把强光手电调到频闪档,拇指卡在开关上。
两秒后,脚步落在东侧,是皮鞋,重,但不急。接着是另一双,胶底鞋,轻,贴着墙根移动。两人。
她慢慢抬头,从铁皮柜的缝隙往外看。一个穿黑夹克的男的端着短枪,贴着墙往前走,枪口压低。另一个穿灰色连帽衫的在十米外,手里也拿着枪,正往叉车方向探头。
她没动,等。
连帽衫往前迈了一步,踩到一块翘起的铁皮,发出“咔”的一声。他停住,回头看了眼同伴。
就是现在。
她猛地按下开关,强光手电直射连帽衫的眼睛。频闪频率极快,白光像刀片一样劈进视线。那人“啊”了一声,抬手挡脸,后退两步,撞翻了靠墙的货架。几根生锈的钢管滚下来,砸在地上,声音在空旷的仓库里炸开。
黑夹克立刻转身,举枪扫射。子弹打在铁皮柜上,火星四溅。她已经翻滚出去,扑向叉车后方。背部撞上金属挡板,肋骨处一闷,但她没停,顺势把枪从腰间抽出,贴地瞄准。
黑夹克换弹匣的动作慢了半拍。
她连开两枪。
第一枪打中他右肩,枪掉了。第二枪打中他左膝,人跪了下去,惨叫出声。
连帽衫还在原地晃,手还捂着眼睛。她从叉车后冲出去,扑上去,一肘砸在他鼻梁上。骨头碎的声音很清脆。那人仰面倒地,昏过去。
她喘了口气,蹲下,搜他身上。手机在裤兜,她拿出来,指纹解锁失败,改输紧急代码,进去了。
通讯软件还在运行,加密群聊没退出。她翻记录,看到一条转账提示:**“福满楼-陈” 向 “灰狼” 转账20000元,备注:清理差评-第一笔。**
时间是三天前。
她手指顿了一下,继续翻。又两条:一笔两万,一笔两万,时间分别是五天前和昨天。三笔,六万。
她截了图,打开警用加密通道,上传。发送进度条走到一半,手机震动了一下,提示信号中断。
她抬头,看见仓库顶部的检修口被掀开,一只手正抓着边缘。
灰狼。
她立刻把手机塞进叉车操纵杆的缝隙里,顺手把强光手电卡在操纵杆扳机上,按下开关。频闪再次启动,白光在空旷的仓库里来回扫射。
她翻身滚到侧边一堆废弃轮胎后,趴下。
灰狼跳了下来,落地很稳。他手里拎着个铁皮罐,上面焊着雷管,是自制手雷。他没急着找人,先蹲下,摸了摸昏过去的两个同伙的脖子,确认还活着,才站起身。
“宋警官。”他声音不高,但穿透力很强,“我知道你在。”
她没出声。
“你姐的饭馆,我查过。”他往前走了一步,“她挺能扛。材料交了,监管局也立案了。可你知道她为什么查不到幕后人吗?”
他笑了笑,“因为她查的方向错了。她以为是同行搞她,其实——是我们让她这么以为的。”
她手指扣在扳机上,但距离太远,现在开枪打不中要害。
“差评是烟雾弹。”灰狼继续说,“我们收了钱,帮福满楼搞垮她生意。可真正的目标,是你。”
她眼皮跳了一下。
“你查毒案,查得太狠。”灰狼把铁皮罐放在地上,用脚轻轻推了推,“上个月你端了城西那个窝点,害我们丢了三十公斤货。我们得让你停手。最好的办法,不是杀你,是让你分心——你妹妹病了,你大姐被人搞,你还能专心办案?”
他抬头,看向叉车方向,“结果你还是来了今晚的交易现场。我们漏算了。”
她慢慢把枪往前移了半寸。
“但现在,你不重要了。”灰狼弯腰,捡起手雷,“你死了,是殉职。你活着,证据也带不出去。这地方,没人知道你来过。”
他抬脚,朝叉车方向走。
她猛地从轮胎后窜出,举枪连开三枪。
第一枪打偏。
第二枪打中他小腿。
第三枪打在他手背上。
他“啊”了一声,手雷脱手,滚向墙角。他跪在地上,捂着腿,血从指缝里冒出来。
她拖着伤腿爬起来,一瘸一拐往前走,枪口对准他。
灰狼抬头看她,脸上居然还在笑。
“你打不死我的。”他说,“就算你抓住我,证据也出不去。你手机没信号,你人走不出去。”
她没说话,走到他面前,用枪管挑开他外套,摸出他的手机。指纹解锁,找到通讯记录,再次截屏。
然后她把手机塞进自己内衣口袋。
远处传来警笛声,由远及近。
灰狼脸色变了。
她低头看他,“你忘了,我姐交材料那天,平台就开始查异常评价。监管局一立案,你们的转账记录就进了反洗钱系统。”
她喘了口气,“我队里有人盯到了异常资金流,顺藤摸瓜,发现你们和福满楼的关联。今晚的交易,不是我撞上的——是我们布的局。”
灰狼盯着她,嘴唇动了动。
警笛声越来越近。
她往后退了半步,枪口仍对准他。
仓库大门被撞开,三名警察冲了进来,战术灯扫过地面。
“目标制服!有人受伤!”
一名警员冲过来,蹲下查看她腿上的伤,“你撑住,救护车马上到。”
她摇头,“先铐他。他手机里有证据,和福满楼老板的转账记录,三笔,六万,备注是‘差评清理’。”
警员立刻扑向灰狼,把他翻过来,铐上手铐。
另一人跑向叉车,从操纵杆缝隙里掏出她的手机,检查后抬头:“信号断了,但上传记录还在,最后一张图成功发进了内网通道。”
她靠在轮胎堆上,松了手,枪落在脚边。
有人蹲下来给她腿上加压止血,她看着天花板的裂缝,听见雨水滴落的声音。
六万块,买一场舆论战。
买她姐姐的饭馆倒闭。
买她分心,停手。
可她没停。
警员递来一瓶水,她摇头。那人又掏出对讲机,低声汇报情况。
她闭了会儿眼,再睁开来,看见灰狼被架出门时回头看了她一眼。
她摸了摸胸口,确认手机还在。
外面雨小了,警灯在湿地上打出血红的光斑。
一名警察走过来,蹲下问:“你还好吗?”
她点头,声音哑了:“把转账记录调出来,发给经侦。福满楼的账户,全部冻结。”
那人应了声,转身去忙。
她低头,看见自己手背上全是灰,混着血,指甲缝里塞着铁锈。她慢慢把手指一张张掰开,抖掉脏东西。
然后她伸手,从轮胎缝里捡起警徽。
边缘磕出了一个坑,但没断。
她用袖子擦了擦,别回衣领上。
远处,救护车的灯一闪一闪,照进仓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