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光斜照进后厨,宋晨光正低头翻着账本,笔尖在数字间来回勾画。她眼底有些发青,昨晚几乎没睡。手机放在灶台边,屏幕朝上,一直没响。饭馆还没开门,空气里只有水龙头滴水的轻响。
门被推开时带起一阵风,李阳走了进来,手里拎着保温桶。他把桶放在操作台上,没说话,从口袋里掏出一个U盘,轻轻搁在账本旁边。接着又抽出一张照片,平铺在桌面上。
宋晨光抬眼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在照片上。画面是咖啡馆角落的监控截图,李阳坐在对面,中间隔着一名女子。她胸前的工牌清晰可见,上面写着“婚庆公司项目协调员 陈莉”。
“这是那天的记录。”李阳声音低,但很稳,“我录了音,也让她写了说明。”
他打开手机,点开一段录音。里面传来李阳和那名女子的对话,说的是场地费用调整的事,提到“原价八万八,现在降到七万五,前提是三天内签合同”。录音最后,女子说:“这事不能让太多人知道,不然其他客户也要压价。”
宋晨光没动,手指却慢慢收紧了笔。
“她表哥是负责人,怕我们被坑,才私下找我谈。”李阳把手机收起来,“我没告诉你,是不想你担心流程出问题,可没想到……让你误会成那样。”
话音落下,屋里静了几秒。水滴声还在继续。
宋晨光终于开口:“你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
“等你想听。”他说,“你那天摔了策划书就走,我知道你心里不信。我不想逼你,只想等你愿意问。”
她低下头,看着账本上的字迹,忽然觉得那些数字模糊了一瞬。她吸了口气,抬头:“负责人呢?”
“他刚打来电话。”李阳顿了顿,“说是有人故意抬价,还匿名给他发消息,说我们背后有黑道背景,劝他别接这单。他一开始动摇了,后来查了监控,确认我们只是普通人家办喜事,就决定帮我们压价。”
宋晨光怔住。
“他还说了句——‘不该因为钱,耽误年轻人一辈子的大事’。”
她的喉咙动了一下,没说话。
李阳看着她:“我知道你之前受过伤,也知道我前妻的事让你不安。但我这辈子,只打算结一次婚。对象是你。”
这句话像一块石头落进水里,没有激起浪花,却让湖面一点点平静下来。
过了会儿,她合上账本,拿起U盘:“我去听听录音。”
他点头,没跟过去,留在原地收拾保温桶。桶里是他熬了一早上的粥,还温着。
中午前,宋晨光重新打开了婚礼筹备群。她一条条翻看之前的未读消息,供应商的催问、司仪的时间确认、花艺师的设计图,全都堆在那里。她逐个回复,语气平静,一一敲定细节。
下午三点,李阳骑车回来,带回一份新的菜单调整方案。两人坐在小厅里,对着平板一项项核对。她指着甜品区:“这个提拉米苏换成红糖年糕吧,我妈爱吃。”
“行。”他改完,抬头问,“婚纱试穿还是下周三?”
她点头,在笔记本上写下日期,笔尖划过纸面,发出沙沙的轻响。阳光从窗外照进来,落在她手边,映出一圈淡淡的光晕。
她忽然笑了下:“你说,到时候我妈会不会紧张得说不出话?”
“肯定会。”他也笑,“我爸妈也是,昨晚还问我西装是不是熨了三遍。”
笑声在空荡的小厅里回荡,像是久违的暖风吹进了冷了很久的屋子。
他们把宾客名单重新打印了一份,按亲疏关系分好类。她负责亲戚那边,他联系朋友。写到“宋晚妹”名字时,她停了一下,多画了个星号。
“想让她坐主桌?”他问。
“嗯。”她说,“她最近不容易,该让她风光一回。”
李阳点头:“到时候我亲自去接她。”
傍晚六点,饭馆开始上客。宋晨光换上围裙准备迎宾,手机突然震动。来电显示是宋晨曦。
她走到门口接通:“怎么了?”
电话那头沉默两秒,宋晨曦的声音传来:“晚妹和马克吵了,挺凶的。”
宋晨光握紧手机:“为什么?”
“她说马克根本不理解她,连她最怕什么都不知道。今天摔了杯子,哭着说不想再勉强自己了。”
“什么时候的事?”
“一个多小时前。我刚打给她,她不接。”
宋晨光站在门口,身后是饭馆亮起的灯,客人陆续进门,李阳在招呼,笑声混着锅铲声传出来。她望着街对面的路灯,一盏一盏亮了起来。
“她有没有说要去哪儿?”她问。
“不知道。她房间灯还亮着,但门锁了。”
宋晨光深吸一口气:“我给她打个电话。”
“你先别急。”宋晨曦声音放低,“她现在情绪不稳定,你要是过去,别一个人去。”
“我知道。”
挂了电话,她没立刻拨出去,站在原地站了几秒。刚才核对菜单时的轻松感像被风吹散了,胸口重新沉了下来。
李阳走过来,递给她一杯温水:“怎么了?”
她抬头看他:“晚妹出事了。”
“严重吗?”
“不知道。”她摇头,“她和马克闹翻了,把自己关屋里。”
李阳皱眉:“要不要我现在陪你过去?”
“不用。”她说,“你留下看店。我自己去就行。”
“那你小心点,到了给我发消息。”
她点头,把水杯放在窗台上,转身往巷子口走。天已经全黑,街边摊贩支起灯,炒菜的香味飘在空中。她走得不快,但脚步很稳。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她掏出来,是晚妹的朋友圈更新。
一张照片,是她小时候在村口老槐树下的合影,三姐妹挤在一起笑。配文只有一句:“以前什么都不懂,只觉得城里的灯好看。”
宋晨光停下脚步,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很久。
她重新拨出电话,听筒里传来忙音。连续打了三次,都是如此。
她把手机放回口袋,继续往前走。拐过两条街,就能到晚妹租的房子。楼道口停着一辆共享单车,车筐里有片落叶,被风吹得微微颤动。
她走上台阶,抬手准备按门铃。
门突然从里面拉开一条缝,露出半张脸。是晚妹,眼睛红肿,头发乱着,嘴唇干得起皮。
“大姐?”她声音哑,“你怎么来了?”
宋晨光没说话,伸手把她搂进怀里。晚妹身子僵了一下,随即靠上来,肩膀轻轻抖。
“没事了。”宋晨光拍着她的背,“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