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晨光发来的消息还躺在手机里,她没回。宋晨曦把屏幕朝下扣在桌上,指尖在桌沿轻轻敲了两下,像是要压住心里那股躁动。她刚从警校宿舍区外绕了一圈回来,脚步比平时慢,眼睛扫过楼道口、楼梯拐角、对面的树丛——没有异常,可她还是觉得哪里不对。
门锁插进钥匙的时候,她停了一下。金属齿痕在锁芯边缘留下一道浅浅的划线,歪斜,不像是她走前的样子。她慢慢推开门,屋里漆黑,窗帘拉得严实。她没开灯,靠着门口站了几秒,耳朵捕捉着屋内的呼吸感。空气是静的,但抽屉拉开的角度不对,床头柜上的笔记本被挪了位置,原本压在下面的笔滚到了地毯边。
她摸出手机,屏光照亮房间一角。书桌抽屉半开着,最里面的日记本少了一页。她记得清清楚楚,那页写的是关于张宇父亲案的一条线索推演——不是正式报告,只是她私下整理的疑点,连编号都没打。现在,纸面被整齐撕去,边缘没有毛刺,手法干净。
手机震动起来。
“再查下去,你会后悔认识这个人。”
她盯着那条短信,手指一滑,截图保存,然后关掉网络,拔了SIM卡。屋里重新安静下来,她站在原地,手贴着墙,掌心有点湿。这不是第一次收到威胁,但这一次不一样。之前是隔着屏幕的恐吓,现在有人走进了她的生活,碰了她的东西,踩进了她的私人空间。
她打开背包,翻出一个微型摄像头,装在书架角落,正对着房门。又从柜底取出新的电子门锁配件,蹲在地上拆旧换新。螺丝刀拧紧最后一圈时,手机提示音响起——是张宇打来的未接来电,三分钟前。
她没回拨。
十分钟后,楼下传来脚步声,稳而急。门铃响了两声,接着是敲门,不重,但连续。她透过猫眼看见张宇站在外面,肩上还背着训练包,脸色绷着。
她开了门。
“你没事吧?”他跨进来,第一句就问。
“你怎么知道我这儿出事?”
“你手机突然断联,最后定位停在这儿。我打了五次,没人接。”他环视一圈,目光落在翻开的抽屉和地上的工具包上,“谁来过?”
“不知道。”她说,“但不是偷东西的人。”
张宇弯腰检查门锁残件,手指蹭过那道划痕:“这手法……不是普通人能干的。撬锁快,不留多余痕迹,目标明确。”他抬头看她,“他们找的是什么?”
“一页笔记。”她走到书桌前,翻开日记本空白处,“我写了一些推测,关于你父亲的事。本来没打算上报,只是自己理一遍。”
张宇沉默了几秒:“所以他们是冲着这个来的。”
“或者,是冲着让我停下。”
他猛地转身:“那你现在必须停!这不是警告,是入侵。你一个人住,门窗老旧,连个报警系统都没有。下次他们不会只撕一张纸。”
“所以我换了锁。”她指了指刚装好的电子锁面板,“也装了摄像头。”
“这些不够!”他声音抬高,“物理防护需要人配合。你睡觉的时候怎么办?洗澡的时候呢?他们要是带工具,三十秒就能进来。”
“那你要我怎么办?”她看着他,“躲回老家?请假休学?等他们把所有线索都抹掉?”
“你可以申请调岗,换个环境,至少先避一阵。”
“我不可能甩手不管。”她语气沉下去,“你知道我为什么非要查这个?不只是为了案子。是从上个月开始,有人盯着我大姐的饭馆,给我发照片。前天,我二妹打工的厂子门口也出现了陌生车。这不是巧合。他们在逼我退,可我退一步,她们就多一分危险。”
张宇愣住。
她继续说:“我不是不怕。我也知道这背后有多深。但我不能装作看不见。如果连我都退了,谁还能替她们挡一下?”
他盯着她,眼神从焦急转为凝重。良久,他说:“那我搬过来住几天。”
“你说什么?”
“我轮休还有六天。我可以白天去队里报到,晚上回来守着。至少有人在,他们不敢轻易动手。”
“我不需要人看着。”
“这不是看你。”他声音低了些,“是让我安心。你出事,我没办法接受。”
她想反驳,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房间里很静,只有电子锁通电后发出的轻微嗡鸣。她看着他眼下的青黑,知道他一定是接到断联提示后立刻赶来的。
“你可以住客厅。”她终于开口,“但只限这几天。等我把安防做完,就得恢复原来的生活。”
“行。”他点头,“但我有个条件——你不能再单独接触任何可疑线索。走访、查证,必须有我在场。”
“我不能保证。”
“那就别让我留下来。”
她咬了咬唇:“我可以记录,但行动上……我得按自己的节奏来。”
“那就折中。”他说,“你查,我陪着。你不告诉我细节,我也不问。但我得确保你安全。”
她没再说话,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一条薄毯和枕头,递给他。他接过,放在沙发上,动作利落,像是已经决定不再给她反悔的机会。
夜深了,两人各自在房间忙碌。她在台灯下重抄那页被撕走的内容,字迹一笔一划压得很实。张宇则用带来的设备测试摄像头信号,又检查了窗框的牢固程度,顺手把一把折叠刀放在茶几抽屉里。
凌晨一点,她走出房间倒水,看见他还坐在客厅,背对着她,手机屏幕亮着,似乎在翻什么东西。
“还不睡?”
“等确认监控联网成功。”他回头看了她一眼,“你呢?”
“睡不着。”
他起身,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小型报警器,塞进她枕头底下:“万一有动静,按这个,声音够响。”
她点点头,没推辞。
回到床边,她翻开笔记本,在那行被复写的字下面,添了一句新的:“真相不能止步于恐惧。”
窗外风起了,吹得晾衣杆轻轻晃动。她躺下,闭上眼,可脑子还在转。那些被撕走的字、门锁上的划痕、短信里的字句,像拼图缺了一块,怎么都对不上。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客厅传来低低的说话声。睁开眼,发现张宇正在打电话,声音压得很低。
“……人我已经安置好了,暂时安全。你们那边继续盯外围,有任何风吹草动马上通知我。”
她坐起身。
他挂了电话,察觉动静,回头看了她一眼,迅速把手机放回口袋。
“谁打的?”她问。
“队里的。”他顿了一下,“例行汇报。”
她没再追问,只是盯着他,直到他避开视线。
她慢慢躺回去,手伸到枕头下,握住那个报警器。金属外壳冰凉,边缘有些硌手。
屋外,路灯忽明忽暗,照在防盗网上,影子斜斜地爬过地板,像一道未完成的刻度。
她的手指缓缓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