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晨光坐在饭馆后厨的矮凳上，面前摊着一叠打印出来的银行流水。纸张边缘有些发皱，是她昨晚从技术科拷贝回来后反复翻看留下的痕迹。最上面那张的右下角沾了一小块油渍，像是谁做饭时不小心蹭上去的。她盯着那个油点看了很久，忽然想起李阳说过一句话：“这账目不对劲，钱进得多，出得更急，像在洗什么。”
她没抬头，手指慢慢划过那一行标注为“光明之源基金会”的转账记录。金额不大，每月固定八千，备注写着“孤童膳食补助”。可就在昨天，技术科的人告诉她，这个账户背后连着三十七个空壳公司，资金层层转手，最终流向一个境外托管账户。
而起点，正是房东名下的福利院。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技术科发来的消息：“‘三姐妹计划’日志里提到的资金归集点确认——光明之源基金会档案室B区，保险柜编号127。”
她把手机塞进兜里，起身换了身干净衣服，扎紧头发。出门前，她顺手抓起厨房角落的一个旧布袋，里面装着两盒刚炸好的辣椒油，标签上印着“辣子鸡专用”。
老陈接过礼盒时愣了一下，“你这时候送节礼？”
“说是补去年中秋欠的。”她笑了笑，“听说你们年会那顿饭，我做的辣子鸡最受欢迎。”
老陈摇头笑出声，“你还记得啊？行吧，后勤通道今晚没人守，九点以后你自己进来，别走正门。”
晚上九点十七分，宋晨光穿过堆满清洁工具的走廊，贴着墙根走到档案室门口。监控探头闪着红光，她从布袋里取出一个小铁盒，打开，里面是一块磁片和几根细铜线。她低头摆弄了几秒，按下开关，红灯熄灭了半拍，刚好够她拧开门锁。
档案室比想象中整洁。金属柜排列整齐，每排上方贴着分类标签。她找到B区，拉开第127号柜的抽屉，里面只有一个牛皮纸文件袋，封口用火漆压着一朵向日葵图案。
她拆开袋子，抽出里面的文件。
第一页是领养协议。接收人签名栏写着一个名字，笔迹熟悉得让她心口一紧——正是房东的名字。被领养人姓名：宋晚妹。签署日期：三姐妹出生后的第三天。
她翻到第二页，看到母亲的名字赫然在列。旁边还有一行附加说明：“实验对象LH-001，参与‘辣椒素代谢诱导项目’，孕期饮食全程由研究员调控。”
她的手停在那行字上，指尖微微发凉。
原来不是巧合。她们从出生那一刻起，就被写进了某个人的计划里。
她迅速拍照，将原件放回袋中，正要合上抽屉，忽然注意到文件袋内侧还夹着一张便签。字迹潦草，像是匆忙写下：
> “抗体只能来自她们三人。老大耐受性强，但未激活；老二体质稳定，不适合提取；只有老三，基因完全表达。必须让她活下来，也必须让她离不开那个味道。”
她把便签也拍了下来，关好柜子，退后两步。刚转身，眼角余光扫到门口的反光——门缝底下，影子动了一下。
她立刻熄灯，蹲在柜子阴影里。门外的脚步声很轻，停了几秒，又缓缓退去。
等了十分钟，她才重新打开门，沿着原路返回。走出大楼时，夜风刮过脸颊，她把文件袋塞进外套内层，快步走向地铁站。
回到饭馆地下室，她插上U盘，把照片导入电脑。屏幕亮起的一瞬，弹窗提示：“检测到未知设备访问痕迹，最后一次读取时间为二十分钟前。”
她猛地拔下U盘，手指僵住。
有人先她一步看过这些资料。
她站起身，在香料架前停下，伸手摸向最里面的辣椒罐。罐底有个暗格，她把U盘塞进去，盖上盖子。
第二天下午，她站在房东家楼下。门卫认识她，没多问就放行了。她敲开门时，房东穿着旧毛衣坐在沙发上，脸色比之前差了许多。
“你怎么来了？”他问。
她没说话，把打印出来的领养协议放在茶几上，推到他面前。
他看了一眼，眉头皱起来，“哪来的？”
“基金会档案室。”她说，“你签的字，我妈的名字，还有那个项目编号。你告诉我，我们三个，是不是你早就选好的？”
他没回答，只是慢慢伸手拿起那张纸，指腹摩挲过母亲的名字。
“你以为我是偷孩子？”他声音低哑，“你妈当年病得很重，治不好。是我给了她最后三个月能正常吃饭、走路的日子。她自愿参加实验，也知道后果。生下你们之后，医生说三个孩子都有特殊代谢特征……我不能再让你们落在别人手里。”
“所以你就把她抱走？”她声音陡然抬高，“一个刚出生的婴儿，你凭什么决定她的命运？”
“我不是为了害她！”他猛地抬头，“她是唯一一个体内抗体自然成型的。其他人试过辣椒药膳，要么吐血，要么神经紊乱。只有她，从小就能吃辣，一点反应都没有。那是天赋，也是责任。”
“责任？”她冷笑，“那你让她吸毒上瘾，也是为了尽责？”
“那些不是毒品。”他闭了闭眼，“是未完成的血清。剂量错了才会成瘾。我本想一点点调，可她太痛苦，偷拿了样品……后来被人骗走，改了配方，加了致幻剂。等我发现时，已经晚了。”
她盯着他，“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基金会还在运作，钱还在转。你在等什么？等她身体恢复，再抓回去抽血？”
他沉默了很久，终于开口：“我在等你们相信我。等你们明白，我不是敌人。”
“可你从没告诉我们真相。”她说，“你藏在暗处，用钱、用名义、用那些虚假的捐助，一点点把我们拉进你的世界。你连见都不敢见我们一面。”
他抬起头，眼神复杂，“因为我怕。怕你们恨我，怕你们说我拿亲人做实验。可我又不能放手。你们的血，真的能救人。不止救一个，是成千上万。”
她站起身，把协议复印件收进包里。
“我会把这份文件交给警方。但在这之前，我想知道一件事。”
他看着她。
“我妈临走前，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他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
她转身走向门口。
“你知道吗？”她停下脚步，“晚妹最近开始画画了。画三个小女孩，手拉着手。每次都是左边那个戴红头绳。”
房东的身体轻轻颤了一下。
她拉开门，走了出去。
楼道灯光昏黄，她一步步往下走，手指紧紧攥着包带。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医院打来的。
她没接。
走到街口，她拐进一家便利店，买了瓶水，坐在门口长椅上打开手机。邮箱界面跳出来，她新建一封邮件，附件是扫描件，收件人填了宋晨曦的警局账号。
发送键按下去的瞬间，她看见马路对面停着一辆黑色轿车。车窗 tinted，看不清里面的人。
她不动声色地合上手机，起身走进巷子。拐弯时，从裤兜里摸出另一部备用机，拨通李阳的号码。
“帮我查一下，张宇最近有没有经手过基金会的审批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