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刚爬上窗台,宋晨光把手机从床头拿起来,屏幕亮起,是李阳发来的消息:“今天我去婚庆公司签合同,你要是忙完饭馆的事,就过来一趟。”她盯着那行字看了几秒,指尖在屏幕上停了停,回了个“好”。
她起身换了衣服,镜子里映出一张略显疲惫的脸。昨晚睡得晚,梦里还晃着前妻坐在宾客席上的样子。她甩了甩头,拎起包出了门。
刚走到饭馆后巷,手机响了。厨房王姐的声音急促:“晨光,水管爆了,水漫到储物间了,泡了半箱干货!”她脚步一沉,转身往回走,一边打电话联系维修工,一边在心里算损失。这些天为婚礼东奔西跑,饭馆不能出事。
两小时后,漏水修好,地面清理干净。她蹲在储物架前翻检剩下的食材,手指沾了湿气,凉凉的。站起身时腿有点麻,她扶了下墙,深吸一口气,抓起外套准备出门。
出租车上,她靠在窗边,眼皮发沉。司机放着本地新闻,声音不大,她说不清自己是醒着还是迷糊着。车子停在写字楼楼下时,她才猛地惊醒,看了眼时间,已经迟了十分钟。
婚庆公司前台说李阳在会议室等她。她整了整衣领,抬脚往里走,却被负责人拦住。
“宋小姐,合同我们得重新谈。”那人站在门口,手里捏着文件夹,语气平静却不容商量,“最近人工和物料都涨了,原价做不了。”
“我们不是早就谈好了?”她皱眉。
“是谈过,但没签正式协议。”对方翻开一页纸,“现在要加两万,不然档期可能排不上。”
她愣住。“为什么突然这样?”
“市场行情。”那人耸肩,“您要是觉得不合适,我们可以取消合作,不收违约金。”
她咬了下嘴唇,压住心里翻上来的火气。这时候换场地,订好的司仪、摄影、花艺全得重来,时间根本不够。
“我可以现在付全款。”她说,“只要按原价执行。”
对方摇头:“不是钱的问题,是我们资源紧张。”
她盯着他,想从表情里看出点什么,可那张脸始终没什么波动。她忽然意识到,这人不是临时涨价,是早有打算。
她转身去找李阳。会议室里,李阳坐在桌边,眉头紧锁,面前摊着几张报价单。
“我已经说了三遍,我们接受原定价格。”李阳抬头看她,“但他们坚持加价,理由一堆,就是不松口。”
她在他旁边坐下,低声问:“有没有其他公司还能接?”
“我查了,最近几家口碑好的都满了。”他声音低了些,“只剩两家小的,但布置水平不行。”
她捏了捏眉心。脑子里闪过饭馆那一地的水渍,还有昨天供应商说下批货要延期。事情一件接一件,没有喘息的空隙。
“再试试别的办法。”她说。
两人一起走出会议室,李阳去联系朋友打听有没有熟人能帮忙协调,她则拨通了之前合作过的花艺师电话,问能不能推荐靠谱的替代场地。
接连打了六个电话,要么没人接,要么被告知档期已满。最后一个接通的是城西一家小型宴会厅的经理,说还有空位,但风格偏儿童派对,彩球和卡通气模还没拆。
“我能去看看吗?”她问。
对方答应了,约在下午三点。
挂了电话,她看了眼时间,已经中午。她摸出包里的面包,掰了一半递给李阳。两人站在写字楼外的树荫下,默默吃着。
“对不起。”李阳突然开口,“本来该我多担些事,结果还得你到处跑。”
“别说这个。”她打断他,“我们现在是一起的。”
他低头笑了笑,没再说话。
两点四十分,她赶到城西那家宴会厅。地方比想象中还小,主厅挂着巨大的海绵宝宝横幅,角落堆着未拆封的玩具礼品袋。她绕了一圈,拍照发给李阳,附了一句:“能改吗?”
李阳回得很快:“风格差太多,宾客会奇怪。而且音响和灯光都不行。”
她靠着墙站了一会儿,感觉肩膀发酸。正准备离开,手机又响了。是饭馆员工。
“晨光,二楼空调外机掉下来一块,砸到下面摊位的遮阳棚,人家要赔偿。”
她闭了下眼。“我知道了,马上回去。”
回去的路上,她坐在出租车后排,手搭在膝盖上,指甲边缘有些开裂,那是常年洗菜泡水留下的痕迹。她没注意看窗外,脑子里全是账目、时间、人情往来。哪一头都不能断,哪一头都在拉她。
饭馆门口围了几个人,摊主指着歪斜的铁皮棚子,嗓门不小。她上前道歉,问损失多少,对方张口就要八百,她没还价,当场转账。
处理完已是傍晚。她站在饭馆门口,风吹得额前碎发乱飞。手机震动,李阳发来消息:“婚庆那边我再去一趟,你别回来了,先吃饭休息。”
她回:“我不累。”
其实很累。但她知道,只要她停下,这件事就可能彻底黄了。
她调转方向,打车返回市区。路上给母亲打了电话,问家里最近好不好。母亲说两个妹妹都忙,晨曦训练紧,晚妹在学烘焙,话不多,但情绪稳了。
她听着,心里稍微松了一点。
车子停在婚庆公司楼下时,天已经黑了。她抬头看了眼玻璃幕墙,映出一个穿着旧工装的女人,头发松了一缕,脸上沾了点油渍,大概是下午在饭馆蹭的。她抬手抹了下脸颊,没擦掉。
电梯升到七楼,她走向会议室。手机响了,是李阳。
“我在里面。”他说,“他们还是不肯让步。”
“我上来了。”
“你……先别进来。”
她脚步一顿。“怎么了?”
“他们在提新的条件,说什么服务升级要增加人手,还要我们买指定摄影套餐。”
她冷笑一声:“就是不想做这笔生意。”
“可能是有人授意。”他的声音压低,“但我问不出来是谁。”
她握紧手机。“那你出来,我们一起走。”
“等等。”他顿了顿,“我再试最后一次。”
她站在走廊里,听见会议室传来几句争执声,听不清内容。过了几分钟,门开了。
李阳走出来,脸色不太好看。“没用。他们说,除非我们接受加价,否则明天就给别人排期。”
她点点头,没说话。
两人并肩走向电梯。快到门口时,李阳忽然停下。
“晨光。”他叫她名字,声音很轻,“要不……我们找个简单点的地方办?家里亲戚少,找个餐厅,请最亲的几个人,行吗?”
她转头看他。
他眼里有歉意,也有无奈。“我不想让你这么累。更不想看你为了这场婚礼,把自己逼到绝路上。”
她看着他,很久。
然后摇了摇头。“我不想委屈你,也不想委屈我自己。我们熬到现在,不是为了凑合一场婚礼。”
她按下电梯按钮,金属门缓缓打开。
“我还有一招。”她说,“明天我去找他们老板。”
电梯门关上前,她最后看了眼婚庆公司的招牌,灯光刺眼,照得人睁不开眼。
她走进去,站定,按下一楼。